第1章 小女娃做梦了1（1 / 2）
冬季，除夕将至，外头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压得树枝都弯了下来。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突然身穿红色衣裳的小姑娘跑了过去，在雪地上落下一排小脚印，打破了院子里的这方宁静。
小姑娘身着红色棉衣，袄子领口带着一圈白色绒毛，是当下保暖又好看的样式，只不过今儿下了雪，天属实是冷，一张瓷白的小脸被冷风刮得生疼，没一会儿便染上了红晕。
周书雪气喘吁吁地停在一个屋子前，嘴巴里的呼气都变成了白雾，冷得小姑娘直搓手。
但这会儿最重要的事情是给阿兄送饭，可是不能耽搁的，不然阿兄吃不上饭就要饿死啦。
她一边搓手一边对着屋子里边喊着：“阿兄快开门，小雪带了好吃的饭给你。”
前两日阿兄因为心上人被诋毁便戒酒消愁，醉酒后打架伤了人，而后便被阿爹关进了院子里，不给吃食不给炭火，非要让他主动服软才行。
但阿兄是个犟驴，愣是硬生生扛了好几日，若不是她过来救济，阿兄都要饿死啦，阿爹可真是残忍，简直坏透了。
周镜城在屋子里冻得直哆嗦，听见声音便开了门，低头便瞧见自家八岁的妹妹顶着一张冻得通红的脸颊站在外边，肉乎乎的小手攥着食盒，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他。
他心口一酸，蹲着身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抱着妹妹进了屋子，道：“今儿下了雪，你该在屋子里暖和着的，做什么来我这儿，冻得脸都红了。”
周书雪抱着阿兄的脖子轻轻摇头，散乱的头发在周镜城脖颈处轻轻蹭了蹭，眼神里尽是亲昵，比平日里还要粘人几分。
“小雪穿得厚，不冷，哥哥不吃饭肚子会饿，小雪得来的。”
她说起话来声音软乎乎的，跟她这个人一样，都是软糯糯的。
八岁的小团子向来是招人喜欢的，特别是会疼人的小团子更是惹得周镜城心软。他扯开大氅将妹妹裹成一小团，又打开食盒舀了两勺暖呼呼的汤喂给她暖暖身子。
周书雪闭着嘴巴没喝，她这会儿小手被大氅裹着伸不出来，抬起小下巴对着阿兄，说道：“阿兄喝，小雪喝过了。”
周镜城知道妹妹喝过之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周家是武将世家，但平日里一些礼节还是有的，若是被阿爹瞧见他这般狼吞虎咽，定是要说教几句的，但周镜城此刻实在是饿得受不住，根本顾不得更多。
他一边吃菜一边喝汤，吃得津津有味，冰冷的身子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周书雪看着阿兄这副模样，心里头莫名地有些慌张，不为别的，只因为阿兄这个样子跟她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梦里阿兄情场失意染上赌瘾和酒瘾，长此以往便一蹶不振成了废物，阿爹心灰意冷之下从外边带回来一个男人培养，从此男人靠着周家的势力平步青云，日后男人却将周家人一个个害死。
梦里的场景有些模糊不清，坏蛋男人的模样她没瞧清楚，但阿兄因为喝酒赌博被阿爹惩罚的模样她还记得呢，跟眼前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梦里每次她给阿兄送饭，阿兄都是这样狼吞虎咽，只不过如今的阿兄比梦里壮实一点，还没有瘦成骷髅。
周书雪一想到梦里全家的下场，心里头就难受得紧，小嘴巴一瘪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呜咽着哭出了声音来。
周境城吃着吃着就听见身边的抽泣声，那声音很小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但这哭声对于周境城来说可太熟悉了，他家妹妹打小就是个爱哭鬼，每次哭起来都要哭好久。
他一扭头就看见妹妹红着眼眶一直看他，水润的大眼睛里含着泪花，眼睫上也湿漉漉的，瞧着特让人心疼。
周境城一时慌了手脚，胡乱地给她擦眼泪，问：“怎么哭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豆大的眼泪顺着肉乎乎的脸颊就滚落下来，一滴一滴都落进衣裳里，没一会儿就将领口给打湿了。
小姑娘若是大声哭也就罢了，但她每次哭只是瘪着嘴巴落泪，不吵也不闹，懂事得要命。
周书雪眼泪汪汪地看阿兄，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连说话声音都轻轻柔柔的，问：“阿兄会一直活着的，对吗？”
周镜城擦眼泪的手顿了顿，不知道小孩儿又起了什么心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阿兄这么厉害能活好久呢。”
周书雪眼睛直勾勾瞅着阿兄，不舍得移开视线，她怕一转眼阿兄就变成梦里那枯瘦的样子了，还是现在的阿兄长得好看，梦里的太丑了，瘦得吓人。
她仰着小脸在阿兄手心蹭了蹭，阿兄的手心温温热热的，是人该有的温度，呜呜呜，幸好没有死。
周书雪哭得小胸膛一抽一抽的，道：“阿兄你要多吃饭饭，千万不能被饿死呀，饿死了会很丑的，骨头外边只剩下一层皮，死了好久才被人发现，还会发烂发臭，特别难闻。”
抱着小孩儿哄的周境城傻了眼，皱眉问着：“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家小妹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身边又跟了个傻乎乎的武婢，俩人除了吃东西就没有其他爱好，按理来说这些话不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才对。
“没听别人说，我自己看到的。”周书雪说到这儿，眼泪流的更厉害了，说着，“我在梦里看见阿兄没饭吃饿死了，呜呜呜，吓得小雪一下就醒了。”
周境城一听是梦瞬间松了口气，还以为有人在妹妹跟前嚼舌根呢。
周书雪小脑袋蹭在阿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说着：“阿兄快吃，吃得饱饱的，就不会饿着了。”
周境城饿得有些久，这会儿还没吃好，肚子还是饿的，重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阿兄吃饭的时候周书雪没打扰，眼珠子滴溜转地看着阿兄吃东西，一盘、两盘、三盘菜全都没了，就连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小姑娘这会儿惊得都不哭了，原来阿兄这样能吃，怪不得梦里会饿成那样，这得多少饭能养活呀？
周书雪想了想自己的小金库，里头有阿娘给的金银细软，还有阿爹给的银钱，应当是个不小的数目。
幸好幸好，她不至于养不起阿兄，至少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她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就算阿兄吃饱饭也不行，只要那个坏蛋男人来他们家，家里还是会出事得，阿爹阿娘会没命的。
小女娃第一次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那么重，她小声说着：“阿兄你去跟阿爹服软吧，别在这里怄气了，其实阿爹很心疼你的。”
周境城到底是个倔脾气，心口那股子气还没消，才不想服软就没开口说话。
周书雪见阿兄不说话，就晃着小脑袋去蹭他的脖颈，嘴里嘟囔着要让他去服软。
周境城被妹妹蹭得没脾气：“知道了，我听你的，等会儿就去找阿阿爹。”
周书雪满意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方才哭得那般惨烈早就累了，没一会儿眼睛就睁不开了。
周境城察觉到妹妹没动静之后，低头就看见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眼睫毛上挂着泪水，肉脸上印着泪痕呢。
周镜城小心翼翼得给妹妹擦了擦眼泪，一边擦着一边说：“小屁孩还挺操心的，我要是不答应你，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呢。”
他抱着睡着的妹妹出了屋子，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而后径直去了阿爹那边跟人服软去了。
周书雪睡觉期间又做了梦，梦见一家人死了后她被齐家阿姐救了下来，一路逃亡出京城才保住了性命。
梦里到处都是死人，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