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奔跑吧，梅洛斯39（1 / 2）

“怎么都不说话，傻了吗？”家入硝子手上紧握着车上备用的消防斧，倚靠在车门上。已经打开的结界让车里积攒的血水再没办法聚拢，只能顺着车的缝隙到处呲。

车里的咒术师们形态各异，有的裹着被单般宽大的皮肤，有的眼眶冒出一串眼珠还在滋儿哇乱叫，触目所及尽是一片奇形怪状的地狱图景。

她斜眼晲着面露担忧的学弟，轻叹一口气：“不用担心他们……没有死亡的，我有分寸。”

……不，事实上这个样子还能活着才更可怕。

七海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似乎被误解了，他其实并不是在担心这群咒术师。但他还是沉默着上前，一脚踏入血泊，帮肌肉因为过于紧张变僵的家入硝子掰开手指，轻柔地拿下斧子。

灰原眼泪汪汪地凑近，打出一记直球：“家入前辈！我们是在担心您啊！”

硝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伸个懒腰，恢复到平时懒洋洋的状态，难掩疲惫：“走吧，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七海引导家入前辈进入他们早就提前租好的汽车里，示意司机这就开车：“时间可能有点紧，不过学姐可以先睡一会儿。”

“不，等事件全部结束再休息。”硝子系好安全带，微阖着眼，她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之前的爆发几乎榨干了她的全部精神，愤怒的情绪依旧在她胸中激荡。

形势紧张，刻不容缓，窗外的景物正飞速掠过，风在呼啸，树和人都只剩一道虚影，他们在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学校。夕阳让天空染上浅浅的红色，时间一分一秒，一刻不停地向前走。

这样的状态很新奇，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如此需要过了。明明白龍事件的时候还需要她兜底，不知不觉间，和她同期的笨蛋们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飞速成长起来……走到了她在安全的高专结界里触及不到的地方。

她能做的只有在这群笨蛋负伤后治愈他们，再将他们亲手送回未知的危险中。但即使是治疗的机会都越来越少……胡桃有了自己的治疗式神，不再拜托她修复术式带来的副作用，其他两个人更是强得跟怪物一样，根本就不会在普通任务中受伤。

慢慢的，她成为了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很多事只有事后拿到了报告才会知晓。

倦怠爬上她的心头，她实在太累了。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不断向前奔跑的梅洛斯，炽烈的夕阳被她抛在身后，连同那些悠闲的岁月一起，前方只有未知的孤独。她可以为自己友人的安危在日落前不断奔跑，却没办法再和他们一起看到同样的黎明

她有预感，她很快就要被抛下了。

高专摇摇欲坠的大门近在眼前，橙红色的斜阳透过枝叶，在倒塌的朱红色鸟居撒下光斑。很显然这里有过一场激战，胜者奔赴下一个战场，只有败者还在这里停留。五条悟躺在巨大的陨坑里，周围是皲裂的墙壁和地面，浑身浴血，红与白都被裹在脏兮兮的泥土里，满身尽是破破烂烂的伤痕。

硝子等不及七海和灰原，无视身后担忧的呼喊，自己先下了车。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破碎的台阶向上，用比逐渐西沉的太阳还要快十倍的速度奔跑着，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因为过量运动肺部产生的撕裂感。即使未来会被抛在身后也好，至少她现在是被需要着的，她是被信任着的，她绝对要在日落之前赶到！

她把手放到五条悟的伤口上，努力调动反转术式需要的咒力，她能感觉到手下的脉搏跳动逐渐有力，肌肉正在苏醒，欣慰地意识到这个不要命的笨蛋正在脱离危险。

一只手阻止了她继续治疗的动作，五条悟自己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只是简单地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飞速消失，只有残破的校服还在证明那些伤痕曾经存在过。重新睁开的苍天之瞳里是一片绝对的平静，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直到这时，硝子才意识到，其实她刚才没有使出反转术式，她根本就没有调动出咒力。她跪坐在地上，仰头怔怔望着站起来的同伴，以及他背后火红的，硕大的夕阳。地平线破碎成一条弯弯折折的虚线，在这一片因为战斗产生的废墟上，只有五条悟一个人是完好的，或者说，只有他一个人获得了新生。

恍惚间，她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道声音在说——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最后一丝余晖明明灭灭，太阳要完全落山了。

家入硝子终于无力地闭上眼，慢慢地弓起脊背，身体像是抽干了力气。她再没有心力去管独自走远的五条悟，只是突然意识到，即使是为了友人奔跑的梅洛斯，也会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被处刑。

现实里可不会有感动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为梅洛斯减刑的国王。即使再拼命地，拼命地奔跑，她也不会再追上那些人。

她再次成为了不被需要的旁观者。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七海和灰原赶上她的步伐，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了。

正当她想要就在这片废墟里沉沉睡去时，那个欠揍的声音竟然又回来了：“你怎么还不走？”

沉默。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