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6(1 / 2)

老祖宗曾提过外祖父在世时喜好驯鹰,将野外的矫健的雄鹰擒拿,拴住翅膀,鸟颈用锁链牵制,一连熬个七八天,再烈的鹰隼也会屈服。

她其实一直无法想象人的血肉之躯,到底怎么才能不眠不休七八天,眼睛岂不是要被活生生熬坏?

外祖父是在自己降生后不久离世,那会儿他的身体已经算不得好。明仪从没见过熬鹰的那种景观,只能从老祖宗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个大概。

无论如何,通红的双眼总是必不可少的。

没见过,从没见过…

昨日还算清秀的女子,这么短时间内竟能变成这副模样。

冲击力度过于巨大,明仪头皮发麻,忍不住轻呼出声。

灵雨见状连忙扭过脸,往床榻间跑去,可她已经虚弱到支撑不住自身重量,猝然间的奔跑,使得她根本承受不住。

终于,摇摇欲坠间重重摔倒,“咔擦…”细小的声响从底下传来。

接着,“咔擦…咔擦…”

絮絮叨叨又响了一阵,直听得人牙酸。

那张脸又藏匿在暗处,教人看不清虚实。

这个矮凳明仪到底没能坐稳,扶着桌子站起身,手腕在不经意间触及袖中的匕首,冰凉的铁器像是个定心丸,她冷静地上前搀扶。

“别乱动,我来。”

“咔擦…”

尽管使用的力气很轻盈,那声响还是簌簌而来。

明仪惊讶于她的变化,总觉得方才的那些比戏台折子戏还要荒诞无稽,然而真正用手试过,才惊觉肉少骨多。

像什么呢?

像集市上被剔除肉质的羊骨架子,被屠夫嶙峋地吊挂在案首。

瘦的不堪入目,瘦的惨绝人寰。

明仪哽住,“你不应该这样。”

灵雨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只能缓缓地摇着头。

她的体格已经算是清瘦,但是灵雨与她相较,明仪竟然生出一份估量。

自己甚至可以将人打横提起,就像轻易拨弄起儿时的玩具一般,可以随意提起…

明仪不知不觉间又重复一遍,“你不该这样,就算是病来如山倒,可你不过二十,正是身体强健的年华,太医院的医师也为你诊治过,就是寻常的风寒…”

比宣纸还要单薄的声音从身侧发出,灵雨还是轻轻摇头。

咳嗽了好一会,才将那口气喘下去。

“我去再为你请一个医师来,上次的不好。”

说着便要往外走,灵雨却轻轻拉住明仪的手,“魏娘子,不必再费心力,奴婢这条命已经走到尽头,不能强求的。”

明仪错愕的回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是呢,奴婢一直都知道。”她浑然不在意胳膊处关节还在发出响动,“也是真心谢谢您,没有将裴真牵扯进来。”

明仪抿着有些泛白的唇,声音忽然就低沉下来,“灵雨,那你能猜到我这次为什么还来见你最后一面吗?”

“奴婢很笨的。”

明仪心中的火气忽然就被点燃,冷笑道:“不,你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甩开层层襦裙,明仪坐回那个矮凳,一双眼盯住床榻上那个垂首的。

“凭你的身手,莫说杀死宣柯,就是他重伤,血流出几盅,垂垂危矣,你一个人也办不到。”

明仪将被麻布包裹严实的银簪摆出,“这是在宣柯枕骨大孔里找到的,你看着可眼熟吗?”

细长的银簪闪烁寒光,在空中划出个弧线,稳稳落在灵雨身侧。

她摩挲片刻,忽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多出分哭腔。

“嗯,眼熟,它是奴婢亲手打磨出来的呢。”

诸如揭人伤疤、掘人坟墓的事情,明仪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不能干。

可是眼看着灵雨油盐不进,那种守口如瓶的行为,明仪见着也是真的不舒服。

她着实也不想再留什么情面,说出口的话也不在温温和和。“岑娘,你忍心岑年就这么白白断送一条性命吗?”

“你忍心她死得凄凄惨惨?不错,你为她报仇雪恨,亲手结束宣柯,你以为她会瞑目。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命终止的时刻,这世上就再没人能站出来为她岑年她这辈子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终止吗?”

“我又能怎么样呢?魏娘子,我在宫中见过那么多的权贵,甚至金銮殿中坐拥四方的天子也能得以窥见。”

她嘶哑的声音比惊雷还要刺耳,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

“可是权贵只帮权贵啊…没人会在意乡野蝼蚁被踩中后的生死,他们只会在乎鞋底是否被脏污。”

血气翻涌间,灵雨眼睑红得更加惊心动魄,背也不能再保持挺直,佝偻的身形初现端倪。

“如果可以,谁不想将宣柯绑在集市,让天下人看着行刑,我恨不得…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放下银簪,从胸口摸出块叠得齐整的衣布,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干涸的血味。

“别怕,我说过您和您的幼弟会没事的。”

她的目光灼热,像团火焰,令人无法拒绝半个字。

匕首在被贴身放置,温度逐渐升高,明仪估量能拔出它的时间,一步一步靠近,双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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