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9(1 / 2)

宣柯已亡故三日有余,天子责令医官检验尸身,医官署众人将宣柯里里外外验了个遍,也没寻到第二处破口。

那日宣不夷清醒后,隐约有疯癫之势,甚至不顾天子在前,发狠力推众人阻拦,口中不断高声重复着:不可能,吾孙尚在,汝等休想骗老夫!休想!

等脚步浮虚地跨过侧殿门槛,亲眼见着宣柯仰面窝于床榻,软绵绵地一动不动,连呼唤也不曾应声,宣不夷彷佛才想起悲痛,当即哀嚎声不止。

伏尸哭了片刻,泪眼朦胧间见魏家两姐弟亦在此处,宣不夷凑近宣柯耳边,手下紧紧握住一侧垂落在地的纱帘,用极低的声音轻笑道:“柯儿,黄泉路上且慢行,祖父送仇人与你作伴。”

郑英观其神色不对劲,率先护住天子,扭头朝门外大喊:“左右翎卫何在!速来护驾!”

布帛应声碎裂后,明仪来不及躲避,只觉面前凭空起风。

宣不夷五指成勾,眼看就要将布条缠上那根细脖,一旦拴住,只需要不到半刻钟,他就能活活勒死这女娃子,然后再如法炮制,勒死魏明修。

如此,他的柯儿就不会一个人孤单上路,无人作陪了,哈哈哈哈。

变故也就发生在这刹那,明仪清晰地感受到有只手掌攀上自己的肩,随后整个人被毫不留情地向后狠狠甩去,力道之大,使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趄趔,得亏明修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扶住自己才不至于狼狈坠地。

郑英本以为是翎羽长左光烈及时赶到,定睛一看,哪里是左光烈,不由间惊呼出声:“朝议郎!”

来人正是程璟,郑英此前听传闻此人是因文辞上佳才被选作天子幕僚,但官位一直不温不火,倒是不知这身功夫也俊俏的很。

明仪看不真切,仅能依稀能辨别出这位力气奇大的朝议郎占据上风,只是观此人身形略有眼熟。

程璟用左手扯住宣不夷紧紧崩直的布条中段,在宣不夷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右手收紧并拢成拳,侧面一个肘击,宣不夷吃痛手下松了力道,程璟劈手夺过布条,极快地绕于四指,随后一脚踹至宣不夷腿骨,将其反翦于地,捆起手脚。

期间宣不夷试图起身,被匆匆赶来的左光烈制服。

天子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左光烈,左光烈顿时心中大骇。

“元时,难为你了,可有受伤?”

明仪只见那人弯膝行礼,起身后脊背直挺,声阶如淙泉,利索应答。

“谢陛下体恤,臣无恙。”

宣不夷自知错失良机,今日必定杀不得两人,仰天长啸道:“陛下,臣的孙儿惨死,难不成还不许臣手刃仇人吗?陛下,天底下万没有这般道理啊!”

明修怒目圆睁,眼见就要冲过去,却被程璟卸力扯住,只好挥拳吼道:“那你做甚么袭击我阿姐,怎么不冲着我来!”

宣不夷带着怨毒的眼光看去,一字一句地说着:“你以为你逃得过?下一个就是你这小儿!”随即又向天子哭诉:“陛下,臣实是昏头,愿以卑身入昭狱,但臣孙之仇不可不报啊!”

见天子不言语,明仪心下一沉,此事必存有疑点,可场面如此混乱,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明修无罪的证据。

而那边左光烈统领的翎卫已经渐渐逼近明修。

郑英眼尖,远远望见大长公主的身影,躬身向天子小声地回禀。

果不其然,半息后守殿口的小寺人高声通报:大长公主到!

待大长公主谢琼进殿,扫视一圈,才弯腰面向天子谢昭:“陛下安好,怎得这左右翎卫齐活出动?”

将不远处的明仪揽过身侧,一把龙头黑木杖猛地掷于地,目光又对准左光烈道:“不知明修犯了何等大罪,左侍卫长此举未免过于高看这孩子了吧?”

左光烈顶不住凝视,天子又未解释,只好讪讪地挥手示意翎卫先远离。

宣不夷不愿失去机会,恶声恶气地道:“魏明修这小儿打死我亲孙,便是绝我宣家的香火!难不成大长公主竟能包庇纵容吗?”

天子这才踱步慢慢走近:“姑姑,鸿胪寺卿所言属实,在场医官均已验伤,而那宣柯…确实周身只有额前一处伤。若真如此,国有国法,杀人犯法者是得偿命,即便朕为天子亦不可纵容。”

宣柯已死?此事恐怕是不得善了。

大长公主还欲斡旋,一直不动声色的宰相符乐和站出来,先对着大长公主谢琼垂手一揖,才转身正色对天子进言:“陛下,既然为难,不如先将此子暂压入神机营,再做打算。至于宣不夷,天子近前也妄图私自出手,便先革下官职一同收押就是。”

暂压神机营,虽不是长久之计,却是至今最好的方法。

然而明修身上的嫌疑依旧最大,若宣家拿此事做伐一再相逼,保不齐天子将舍弃明修以安抚臣心。

大长公主知晓明仪心急,可天子并非自己亲侄儿,乃是先帝宗嗣过继的旁支子,一味施压恐怕会适得其反,只能紧紧抓着她不敢放手。

死者毕竟为鸿胪寺卿嫡孙,亦是个不输郡公府多少的望族,眼下也只能先保住性命再徐徐图之。

明仪岂能不知老祖宗已尽力周全,可耳畔充斥的皆是明修临走前的安慰之言,闭上眼皆是明修消失在门后之前的脸。

“阿姐,莫要自责,明修该做的。”

明仪深吸一口气,不再顾忌老祖宗的阻拦,毅然俯身跪地。

“陛下,明修年仅十岁,而那宣家四郎已加冠。纵使明修先手伤人,也不至于当场无事,现下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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