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十二章 大婚(2)47(2 / 2)

等啊等,司仪总算念完了冗长的贺词,进入正题,高喊道:“一拜天地!”

阿染端正身子随君安一起转过身,对着院外的高天微微俯身。她不愿拜天,可满堂宾客都直直地盯着他们,比起拜天,阿染更不愿节外生枝让君安为难。

这一拜,便是便宜了那天帝老儿罢!

“二拜高堂!”

来者皆知二位新人家在远方,因不想耽误吉日,所以先在月柳镇举办了婚礼,并邀请镇长赵步才和书院夫子暂坐高堂之位。

“夫妻交拜!”

君安与阿染相对而立,庄重而严肃地互拜了一礼。唯有这一礼,阿染拜得认真。

“送入洞房!!”

听到这四个字,阿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到进洞房后就能坐下歇一歇了,便对过来扶她的喜娘催促道:“快点!快带我去洞房!”

喜娘掩嘴偷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急的小娘子呢!

拜堂仪式毕,按照习俗新郎官需要留下宴请一众宾客。直至夜幕降临宾客才散去,星琢与越河相伴回到客栈,赵步才留了几名家丁帮忙收拾,他亲自送夫子回到书院后,就匆匆返回赵府批阅公文了。

君安酒气缠身却毫无醉意,犹如离弦飞矛般心急如焚地往卧房奔去,边跑边想:当初买下这所宅院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条回廊这么长呢?!

终于跑到卧房门口,君安喘匀了气息,推开房门,动作轻得像是怕吓到屋内之人。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阿染端坐于百子帐内的龙凤喜床之上。

方才还想快些见到她,怎的此刻她近在眼前,自己却不由自主慢下来了……君安喉结滚动,手心沁出薄汗,竟有种“近妻情怯”的感觉。

他深深呼了几口气,走过去撩开红色纱帐。

“阿染……”

君安唤了一声,忽然瞥见一地的瓜果碎皮。

他瞧了眼那些碎皮,又看着偷摸抹嘴的阿染,脸上露出轻松且安心的笑容,“嗯,是我的阿染。”

至此,他才终于确定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非梦境,心里真正踏实下来。

阿染知他为何笑,用脚踢开了那些果皮,半分同他笑的意思都没有。她饿着肚子从白天等到黑夜,若不将床上这些桂圆花生什么的吃进肚里,真真儿是顶不住。

早知道在人界成亲要饿肚子,还不如当初先把君安带回魔界成了亲,吃饱喝足再一同回人间游玩呢!阿染腹诽。

正想着,喜娘端来合卺酒递到二人面前,还未说话,手中的托盘便被君安接了过去。

“我们自己来吧,今日您辛劳了一天,还请早些休息。”君安说道。

那喜娘瞧了君安一眼,不作声地退到屋外。

君安盯着喜娘的背影,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面无喜色便也罢了,怎么目光里还有些许的……怨怼?

“小郎君还不来掀盖头吗?”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笑新娘子毫不知羞,竟是这般急不可耐。可在君安听来,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四个字——阿染饿了。

君安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噙着笑坐到阿染身边,温柔地掀开了那条红纱盖头。

他没想到,阿染只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自己为她准备的那些珠钗她一件未戴,绾起的青丝上只簪着那支凤凰木钗。

君安的掌心覆在阿染手上,说道:“喜娘已经离开,你不必拘着了。”顿了顿,又唤她,“娘子。”

阿染移开目光,指尖蜷起,极轻地“嗯”了一声。

“人界成亲规矩繁多,想必与魔界大不相同,辛苦你了。娘子饿了吧?等喝完这合卺酒,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好。”

阿染垂着眼眸,神情有些僵硬,似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搭在膝头的双手微微发抖。

君安只当她是初为人妻手足无措,想着喝下合卺酒兴许能放松下来,便转身去倒酒,看到托盘上躺着一张洒金红纸,上面写道“一朝同饮合卺酒,与君世世长相守”。

这本该是喜娘说的话。君安若有所思,将其中一杯酒递了过去。

阿染接过,端着杯子的手有一瞬间抖得厉害,险些将杯中酒撒了出去。好在她很快控制住了,也幸好君安仍想着喜娘的古怪之处而没有注意到。

阿染咬了咬嘴唇,决定今夜就回魔界,便对君安说道:“卷卷,我有话要对你讲。”

“什么话?”

“我……”我要现在就告诉他今晚必须回魔界吗?万一他问我原因,我又该如何回答?将我的伤情如实相告?那样的话,他岂不是要生我的气了?

不妥不妥,着实不妥!阿染犹豫了,话到嘴边又咽下。

君安看出来她的为难,“阿染,你我夫妻一体,今后不论荣辱祸福皆携手与共。所以无论何事,你都可以对我直言无隐。况且,我们之前不是也说好了,彼此之间坦诚相待、没有秘密。”

阿染不想破坏眼前的美好,还是选择圆满完成婚礼后再告诉君安,反正现在她的身体已是如此了,早一刻晚一刻说没有区别。

“嗯,我知道了,我没事,我们喝酒吧。”

君安笑了笑,与阿染手擘相交,各自饮下了杯中之酒。

大婚之礼至此功德圆满,唯剩下一件事——洞房。

君安咽下合卺酒,此酒比以往尝过的任何酒都烈,还盈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他望向阿染,只觉得思绪飘然、醉眼蒙眬,一时间不知是这酒香醉人,还是眼前的她,更醉人。

“阿染……”

君安视线有些模糊,眨了眨眼还是看不真切阿染的样貌,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阿染……娘子,你……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染还未发觉君安的异常。她咂摸了几下嘴,盯着手中的酒杯,疑惑地喃喃道:“这酒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淡的跟白水似的……卷卷,你——”

“你是不是钱不够买假酒了”这句话阿染还没有问出口就听到“咚”的一声,侧眼看去,君安竟已醉倒在了床上!

“什么情况?醉了?!”

阿染推了推君安,又叫了他两声,谁承想君安睡得死死的,不论阿染喊的声音有多大,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可不对。阿染心想,君安的酒量她是知道的,再浓再烈都是千杯不醉,且在竹林小院接亲时,星琢那般为难他都没有醉。即便后来客宴上宾客们轮番敬酒,君安也还是步履如常、清清醒醒地来到自己面前揭开盖头、倒合卺酒,手都没有抖一下。

阿染玲珑心思,立刻拿过酒壶打开一闻,确是酒香无疑。

这就更不对了。她亲眼看着君安从一只壶里倒了两杯,怎的一杯是酒,另外一杯就是水了呢?而且他喝完那一杯马上就昏了,自己却……

杯……杯子?!

阿染从君安手心里刨出来那只酒杯,手指在杯子内壁摸了一圈。

果然指尖沾着些许黏腻的白渣,阿染眉心一动,君安用的杯子不知被谁涂了迷药。

如此心机手段,来者定非寻常人。

阿染伸出右手去握腰间的短匕。即便身着喜服,她依旧把阿虎的匕首藏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阿染又尝试释放魔气运行法术,结果她才一解开魔修,周身血液便开始倒行逆施,不多时便如坠入了苦寒冰底,窒息感汹涌而来,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连忙将魔修封住,之前未清干净的余毒余伤此刻竟全在作乱,诱着她本身的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四处乱窜,自相残杀一般戕害其主!

“要是早一点回到魔界好好休养,定不至于伤重至此……唉。”

阿染叹气,心里念叨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副残躯,若此刻真迎来哪位仇敌,别说打得过,只要能逃得了就谢天谢地了!届时恐怕只能以命相搏护小郎君周全了……

正当她懊恼不已时,忽然听见屋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地上出现了一个颀长的影子。

“是谁!”

阿染手上使劲将短匕拖出鞘,暗道:对方何时来的,我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来者脚步轻飘、若有似无,越走越近。

喜娘?阿染看清来者后将抽出来的短匕微微收回,皱眉道:“喜娘还有何事?”

对方不答,只是步伐缓慢地朝她走来,相貌逐渐从老妪模样变成一位身穿红纱袍的头发蓬乱的男子。

“魔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

阿染将短匕完全收回了鞘中。

是了,她自封魔修感觉不到,但仔细想来,能以法术将她的杯中美酒换成白水还不被同为魔者的君安发现,必定是修为在君安之上的魔君才可做到。

而如此多事的魔君,除了连雾,再无旁人。

“连雾魔君,本魔王不记得请了你来参加本魔王的婚礼。”

“本君也没有兴趣观赏你的这场闹剧。”连雾捻开折扇置于身前轻轻扇摇,说道,“是阿掖,他听闻你受伤未愈,又不愿回魔界,特意命我来请你回去。”

阿染瞪着眼睛问:“你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刑掖了?”

连雾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回答道:“他问我,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染急着追问:“你说了多少?”

“全部。”连雾补充道,“你告诉我的全部。”

这话分明是将责任推回到了阿染身上,若非她亲口说出来,连雾怎么会将她的伤势知道得一清二楚?连雾不知道,刑掖问起时,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阿染心想:好你个连雾,竟然敢反咬一口!她眯着眼睛不悦道:“刑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可真是听他的话。连雾,本魔王有时候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听命于刑掖,还是听命于本魔王的?”

“若论君臣,我当然是听命于魔王大人,但若论其他……”连雾笑道,“阿掖是我的命,对命,我向来无有不从。”

“行了行了,住嘴吧你!知道你俩关系好,但你也不用时时刻刻秀给别人看!”阿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实话告诉你,我本就打算今夜与夫君同回魔界。”

“夫君?就他?”连雾合上折扇,走到龙凤喜床旁边用扇尖敲了敲君安的膝盖,言语讥诮道,“之前过招时,我本以为他是个多厉害的角色,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经世故、虚弱不堪,连酒中的迷药都未曾发觉。”

“连雾,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连雾自顾自道:“阿掖说只让我带你回去,并没有说要将他一同带回。”他说话的同时又往阿染身边走了步,再次将折扇轻轻展开,站在阿染身侧摇了几下。

“阿掖说阿掖说!连雾,你是不是就会说这三个字啊?你……”阿染的话尚未说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连雾的身影愈发模糊,猛地反应过来,“你敢阴我?!”

大意了!

阿染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盯着连雾手里的折扇,恶狠狠道:“本魔王……迟早要……烧了你那把……破!扇!子!”

是了,连雾这一次是将迷药藏在了扇骨里。

刚才折扇一开一合,迷药从扇骨里转到了扇面上,连雾在阿染身侧轻轻一摇,阿染就将迷药吸入了体内。

阿染向后直直地倒在了君安的怀里。

连雾瞧着她,手上反复抚摸着折扇,“烧我的扇子?魔王大人啊,你便是将我烧了,我也不能让你把这把扇子烧了,这可是几万年来,他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啊!”

连雾宝贝似的把扇子折好别在了腰间,挥手唤出了阿染的木鸢兵兵。

阿染当初设计木鸢兵兵时就曾想到,若有朝一日自己出了意外,需有其他亲信可以驱动之,故施以法术,除了自己,唯有阿虎和夙罗城的三位魔君可以调遣木鸢兵兵或者纸鸢兵兵。

九十八只木鸢兵兵按阵型排好,连雾数了一数,发现少了两只。

罢了,九十八只应该也能抬动她。连雾对木鸢兵兵们差遣道:“护好你们的主子,务必将她安然无恙带回魔界,若是中途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本君定当严惩不贷,斩去你们的翅膀、将你们做成木雕!”

木鸢兵兵抖了几抖。

“本君另有事情要办,便不与你们同行了。对了,直接将她送到刑掖魔君的归山居即可,不必告知旁人。”

连雾说罢,施法将阿染化作幻形,由九十八只木鸢兵兵严丝合缝地将其围住护送回魔界。

他转过身,盯着倒在床上的君安细细观察了一番,“上次没注意,这么一看,身形倒真是不错。可为何总是戴个面具呢?莫非相貌太过丑陋……”

连雾靠近了一些,试图摘下君安的面具。无奈,面具被施了法术,除了阿染和君安自己,旁人摘不下来。

连雾只好作罢,轻笑道:“她还真护着你,连你的相貌都怕被人瞧了去。如此看来,应该是个美男胚子。”

他站直了身子,以一副居高临下之态敛笑道,“这位郎君,对不住了,洞房花烛新娘子却不见了。不过,你既然有本事娶到她,想必你也一定能自己寻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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