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见1(1 / 2)

民国,大雪。

若给她一次机会,在老公替她挡枪死的那天,唐棠栘就为他流下一滴眼泪了。

女主死后的日记

上次在大雪的时候是遇见他的第二次。

商会竞赛开展眼看已近在咫尺了,位于白杨街的唐家铺子进了一批洋货。

可惜好景不长。

“恭喜唐老板啊,这批洋货进了不少钱。”

“哪里哪里,改天都卖空后,请吴兄去平安饭店小聚一场,小聚一场。”

“此话我可记下来了,还望唐兄不要忘记才是啊。”

唐棠栘听着听着有些犯困,本来看那些工商部的书就够让她烦恼的,这不。她老爹要派她去参加竞赛。

刚刚回来就要给她下发任务,感觉跟那些老师们也没什么区别。

一点时间自由都没有。

还要听这些闲谈,一天都不喜欢。

小脸冻的通红,他爹告诉她,“旗袍啊,这种夏季穿的东西就是要冬天进货,才会便宜些,至于这版式,都可以骗一骗就说是新款的。”

“都是一些谋划。”

“再说,大户人家向来喜欢定制的。咱们的受众人群可不是她们。”

“知道啦,爹爹。”唐棠栘站起身揉揉做麻的双脚。

刚迈出一步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还不小,走在为首的男人,穿着商部制服,凛冽的比这冬天的风还要冻的神经发颤。

他带了不少人过来。

有些人还拿着火把。

唐棠栘很害怕,渐渐颤抖才往后退。

“爹爹。”

铺子的门被开着,上海今年奇了怪,天下了一场雪。

为首的是商部会长,一把火把从后面接过来,放在地上,木棍声,熊熊焰火,燃烧在那一堆旗袍上。

唐棠栘想要去灭火,她看他爹一眼,脸上已经很着急,红火一样的颜色。

时柘开口就说,绝不拐弯抹角,“唐老板,你这些旗袍,卖不得。”

他说话就说话,看她做什么。唐棠栘躲在爹爹的身后,大概表示了一眼。

“时会长,如何说啊?”

男人仗着比他爹高,竟继续看她,带着些怜悯,一句话也没说,招手示意手下的人。

又递了一火把。

对着那些刚刚送过来的旗袍。

挑选了一件露在外面的,是刚刚唐棠栘挑选过的天蓝色沙丁绸旗袍。

“不要,”唐棠栘盯着那把火,那都是烧钱啊。

可是,没人听见她的话,火势蔓延,衣服烧成灰后,后面的人端来了一盆水,一桶土。

灭了火星。

“唐家世代卖洋货为生,存了不少?许多门路该断的便断了,这式货不准卖了,尽早改成国货。”

“门路的事宜我会请小六通知你。”

“今日家女身上的那件旗袍袄,尽快换掉。”

瞧他没个好脸色,唐棠栘看着好生气。态度一点都不好。谁选的商会会长啊?有没有他爹一票?

现在整个白杨街上都在议论战事,店里的小伙计们私下都站在一起,讨论,骂着东洋乌龟。也有一些人当着街上大呼大叫,“再买洋货,咱就是缩头乌龟!”

这句话此时此刻还在重复说,声音很大,敲着锣鼓,传到了唐棠栘的耳朵里,顿时脸上绯红一片。

因为这句话,懂了,连害怕躲起来的店内十二个伙计们都懂得,为什么要禁止洋货了。

反观她老爹,一笑而之,擦了擦手心的汗。

竟然问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把这些货物的洋商标撕去了,称为国货不知时会长这办法,可行啊?”

时柘笑了,低着头。

“封门,唐家铺子从此关门吧。”时柘留下了一个秘书,就走了。

他走后,唐棠栘拉着爹的手,反驳道说: “父亲,再商言商讲究的是一个诚实守信,这是我在意大利上的第一门课。”

“老师们告诉我说,诚心是帝王准则。”

唐老板大声反驳: “你懂什么?上了个学,纸上谈兵。”

“你以后不准在经商!”

“这么多洋货,这一件怪好看的假毛葛,要是穿在我们阿女身上,别提多漂亮,还有这种洛绒,来自东洋的落旗袍裙,就这么烧了。”

“岂有此理!现在哪一个店铺里没有洋货,却偏偏找定了我们家来生事,这哪一家铺子里不是堆足了洋货,偏偏是咱们唐家铺子犯法,却要封存禁止吗?”

“呸!”

说话的是唐棠栘的爹,唐喇叭,唐家铺子的掌柜。

一身的商户贵派气质,此时此刻的心情从话中便能够理解,同样气到脸红。

“棠栘啊,明日便启程去上海工部局女子中学去任职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可我不想去教书。

唐棠栘眉间半蹙着,小嘴唇也闭合的,紧紧的,对,她有话也不敢说了。

还是上个世纪封建社会的条件。不去教书,不想做新兴资产阶级的女性,就去嫁人吧。

家里的铺子那是从唐朝就传下来的,迄今为止也有好多个年头了,洋海上甚至还有一艘专属于唐氏的船,专门用来供货。每年都有大量的瓷器运送东海的另一头。

自民国建立以来,生意尤其惨淡,可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她爹是不可能放下的。

索性根本不需要她帮忙,再说了。也帮不上什么。不打打闹闹,不像以前一样就会省心了。

在意大利留学这些年,学工商时,她知道在前些年间曾经禁止过一次洋货,是中国第一次禁止洋货,那时候,她觉得这种做法还是很对的。

所以唐棠栘只说了一句话留给她爹,离开白杨街。

“禁止洋货,是实业救国的开始。”

吵了有一会儿。

唐棠栘气跑了。

她爹这个老顽固,封建派,应该是不会懂的这句话的含义。

她之所以叫做棠栘,是因为这趟白杨街。从小便生长在这个地方,栘,在古书里面的解释是,似白杨。

走到大街上,走到尽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如果能的话,又会是何时。

时局是一天天的在开展,几乎每个小时都有新的事变出来。

不可知的便是运命了。

雪是越下越浓密了,街上已经见白。

唐棠栘穿的毛呢衣自然是国货,若是远方有一个人走来这儿。应当是看不见她的,雪很厚,无脚印。

白茫茫的雪地与她的呢衣融合一片。

走累了,大约半柱香,根本就找不到黄包车,竟偶尔有一条小奶狗追着尾巴走过,它抖了抖身身体,摇落了厚积在毛上的那些雪。

从没见过这样冷落凄凉的白杨街。而此时,远在上海的南下,洋人的重炮正在发狂的轰炸那边繁盛的市廛。

唐棠栘望着那只狗的身影,有感而发。喃喃自语说了出来,“乱世年头,人还不如狗。”

活着怪累。

仰天长叹之后,唐棠栘晕过去了。

她被拖到了时柘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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