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疼68(1 / 2)

刘平又进山去了。

他谨慎心细,将任一藏得很好。

一早,任一从床上爬起来,毯子被他睡得拧成一股绳,缠在身上。他坐起身,抠了抠眼屎,看向身边,娄沉沉精着上身睡得很沉。本来白净的脸因为常在矿上暴晒,说是麦色都打不住,黑黑红红。

他戴眼镜,于是晒黑的脸上还留有滑稽的白色镜框印子。初来时,局促警惕带着稚气的少年,现在只有细看才能看出稚嫩的轮廓。

只是两个月而已。

果然想要成熟,不出去闯荡是不行的。

任一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把身上的绳子解下来。

刘平这阵子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电话联系,很少有和任一接触的机会,自从上次万耀的事情处理完再进山,出来看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倒是娄沉常出来。只是在家里睡得次数也少,多是提着大包小包来看他一眼,就匆匆忙忙又走了。

通过他无意中听到的几次电话,他发现三人现在做的工作似乎和矿石无关,反而是运输方面。

任一提着小板凳去了卫生间,站在板凳上他才能够着洗手台,自从他的牙齿开始隐隐作痛,他才慌了神,每天两顿刷牙总算不用人催了。

一口橙子味的牙膏沫被水流冲进下水道。

三人这阵子为了整合刘得宝手下稀碎的运输线,忙得不可开交。

刘得宝手下的运输人员车辆多且杂。

混乱程度非同凡响。

刘得宝生意做得大,人也贪,不肯放过每一个可以获利的阶段,于是从原始矿石的开采,到碎石、挑拣以及分批运往各级采买工厂,他都统统垄断掉。

但他同时还管控着溪市的部分娱乐场所,酒水烟草他都想插一脚。

他垄断了这么多条赚钱的路子,可又没有足够严密的制度,那么可钻的空子就太多了。

刘得宝知道自己的饭桌下有耗子洞,但他绝对不知道这个耗子洞大到可怕,里边一窝窝的耗子油光水滑,肥嘟嘟的像小猪。如果他知道了,以他的脾气绝对忍不了,忍受瘦耗子已经是他的极限。

总结下来一句话——贪多嚼不烂,如此鼠来伴。

刘平谨慎,养着小孩多有顾忌,刘得宝的钱多数都不干净,那么他就自己开辟出一条路子,赚干净的钱。

他没文化,最近的文化水平在坚持不懈的进修下,脱离了拼音标注,迈向了家庭护理和育儿类。

既然知识储备帮不上他的忙,于是初来溪市在矿队的那几天,他格外留意了矿上的运输情况。

程虎是方圆正的小舅子,不论方圆正待程虎如何,但在刘得宝眼里就是板上钉钉的方派。于是他管后勤是没错,但手上只有几辆汽油车,平日拉一些日常补给品或是米面菜肉,或是借给工人去市里办事。再大的权利就没有了。

那么矿队最常用到的运输重卡和工具车,是谁在管?

刘平一番观察下来,发现没人管。

他带来的那一批车队在方圆正的安排下,工资周结,由市里一个叫天佑的会所给钱,工人忙上一周,周末时派出代表,去天佑会所拿工资。

刘平问过,这工资是按照拉矿石的次数给钱,一车一百,来回算一趟。至于监控你到底拉了几趟?没有的事。

天佑会所给钱也大方,你敢报他就敢给。

当时刘平问车队队长老牛,老牛很羞愧,一张老脸红到脖子。

“是我对不住你,老张掉进钱眼里,刚开始多报一车,后来慢慢就敢翻倍报!带的队里兄弟们心也不齐了。一开始数目小我没发现,等我发现了他们钱全都已经汇给自家婆娘了!”

老牛一双眼睛湿了,他坦荡一生,靠车轱辘赚干净钱,带着村里的朋友兄弟一起出来跑车,这次借了刘平的光,赚钱容易不知几倍。

可现在因为他的疏忽,兄弟们昧了不该昧的钱,他心里对刘平有愧!

刘平安抚住了老牛,让他不必焦心那些钱,管束好大家,如若不改的话再辞退。

从此就可以窥出,刘得宝手下的运输方面有多么的混乱。甚至连基本的财务都没有,工人从会所拿工资。

另外的问题还有很多。

例如常工和散工混合做工,工资制度不清晰,常有人冒领或者多领高工资。挖矿的工人从矿队财务结工资,可运输工人却常被安排去市里各种会所酒吧领工资,要多少给多少。有大胆者甚至一天没做活,照样大摇大摆去拿了钱。

运输车和工程车区分不明显,哪辆空就用哪一辆。于是某些特殊作业的工程车损耗很严重,不是跑路的打井车却被开去走山路,它不坏谁坏。

人车不统一,乱开车乱做工,今天开钻车的人去拉了矿石,明天开凿机的人被拉去帮忙做定点爆破。

改装车辆现象严重,为此甚至出过两次人命,就是因为非法违规改造车辆。可两条人命,在泼天富贵里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三十万打发了死者家人,甚至工人家人还登门向刘得宝致谢,在队上称得上一段“佳话”。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一些大漏洞人眼可以看出来,但一些小漏洞则必须要精细的数据对比才能发现。

刘平要来运输这个烂摊子,就是为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整合好,并且迅速从中获利。

于是刘平拜托娄轻一件事。

娄轻这些天没日没夜地算账,她大学学的会计,书本上的知识一朝变为现实,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大堆的数据和糟烂账面砸脸,实在是头昏脑涨。

但是成果显著,每一笔无端的金钱流向背后都藏着几只舔油老鼠,娄轻越捋越清晰的账面就像探照灯,老鼠尾巴再也藏不住了。

而娄沉的任务一是联络新的规范的车队,起码像刘平带来的这条车队,有领头人——刘平打算常工取代散工,不再招散工。

任务二则是走访运输成员,给点好处套套话,成员间总会有龌龊,互相揭老底间娄沉就悄无声息收集好了信息。

谁能留谁不能留,刘平心里有了底。

娄沉睁开眼睛,少年黑亮的眼睛比起从前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沉淀感。他挠了挠头,低头看到身上平整地盖着任一的小毯子。

轻笑:“没白疼。”

娄沉整理好床铺出了卧室门。

任一刚好从对门回来,端着一盘子煎饼,见他醒了就招呼他洗漱吃饭。

“快去刷牙!”

娄沉接过他的煎饼,“哟,催起我了,不是你牙疼打滚的时候了?”

任一被他拿住了把柄,瞪他一眼不吭声。

他不想让刘平知道自己牙疼的事,那人肯定又要教训自己不听话,然后立马带他去牙医诊所挨钻子。

吃饭时娄沉提起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没有平哥,等我空下来了,也要把你带去看牙的。”

娄沉撕开一张煎饼,把火腿碎多的一边放进任一盘子里,顺便把油手搭在任一下巴跟前:“来,啊——让我看看小狗牙坏成什么样了。”

任一张嘴就要咬他的指头。

娄沉眼睛睁大,“妈呀,任一,你怎么又黑了一颗大牙?”

任一闻言也顾不上还嘴,拖鞋都没穿好,冲进卫生间看自己的牙齿,下巴都酸了,来回数了几遍也还是七颗,听到餐厅传来娄沉的憋笑声,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怒吼一声小炮弹一样冲出去,一跳就蹦上娄沉的背,勒着他的脖子无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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