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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看去吧,碎嘴。”

我心中不快,“我要以自由战士的身份,坚持自己的权利。”

“他有权发言。”副团长给我撑腰。他是个比我还固执的传统主义者。

“好吧,就让他说。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听。”

我复述了佣兵团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最终发觉我是在跟自己争论,其实心底下早动着背叛的念头。

“碎嘴?你讲完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找个合理的漏洞,我就听你们的。”

咚咚敲出两下嘲弄的鼓声。独眼咯咯笑道:“这活儿就交给地精办了,碎嘴。在干上皮条客这份体面营生之前,他是个律师。”

地精上了套,“我是律师?你才是律师,你妈也是……”

“够了!”团长使劲捶了下桌面,“咱们都搞懂碎嘴了。赶快解决,找条退路出来。”

其他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甚至包括副团长。我作为史官的意见,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分量。

“最明显的退路是协约持有方的死亡。”我实事求是地说。这句话飘在空中,就像一股陈腐馊味,又好似邪兽墓的恶臭。“考虑到咱们眼下的狼狈相,就算有个刺客溜进纸塔,又有谁能责怪咱们?”

“碎嘴,你有颗令人作呕的天才头脑。”咚咚说着又敲了下鼓。

“我们臭味相投。咱们可以维持表面上的荣誉。咱们不是完人,失败也是家常便饭。”

“我喜欢这主意,”团长说道,“那就散了吧,省得市政官跑来问东问西。你留下,咚咚。我有个活儿要给你办。”

那是个适合尖叫的夜晚。闷热黏湿的夜磨穿了人们挡在理智道德和心魔之间的最后一层单薄防线。恐惧、炎热和拥挤在魔鬼的锁链上施加了太多压力,尖叫声从房舍中频频传出。一阵冷风从海湾呼啸而来,厚重的暴雨云紧随其后,闪电在它们的绒絮间欢腾跃动。海风吹走了绿玉城的臭气,滂沱大雨冲刷街市。到了次日黎明,城市在晨光下好像换了一副模样,显得宁静清凉,一尘不染。

我们朝码头区走去。路上点缀着不少水洼,雨水还在沟槽中潺潺流动。等到中午,空气又会变得沉闷迟钝,而且比以往还要潮湿。咚咚在他雇来的船上等着我们。

我说:“这桩买卖你贪了多少?这条驳船估计没等离岛就要沉底。”

“镚子儿没有,碎嘴。”他的口气中透着失望。谁都知道咚咚和他兄弟喜欢小偷小摸,搞点黑市生意。

“镚子儿没有?看来这算盘打得比表面上还精。肯定是从走私犯手里骗来的。”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不管怎么说,我踏上船板时特别加了小心。咚咚皱起眉头。照他的意思,我们应该假装他和独眼的贪欲并不存在。

我们要出海谈笔生意。咚咚得了团长全权委托。副团长和我陪同前往,负责在他开始满嘴放炮时踢他的屁股。还有沉默和另外六名兄弟给我们壮声势。

一艘海关船打来信号让我们离岛屿远点。还没等它起航,我们早就跑了。我站在船帆下,眯起眼睛凝视前方。那艘黑船慢慢迫近,越变越大。“这鬼东西简直是座浮岛。”

“太大了,”副团长发着牢骚,“这种尺寸的船赶上大风浪准得散架。”

“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脑子有点发木,但我还是忍不住对兄弟们刨根问底。

“我小时候在船上打过杂,懂点船的道道。”他的语气打消了我继续追问的念头。很多人都想保守往昔的秘密。这支由混蛋组成的团队,全靠过去并肩作战的历史和现在的处境拴在一根绳上,有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你用魔法加固,就不算太大。”咚咚反驳道。他不安地晃着身子,敲打出随性的紧张节奏。他和独眼都讨厌水。

原来如此。一位神秘莫测的北方巫师。一艘黑如地狱的大船。我的神经开始紧张。

船员扔下一架登船梯。副团长三两下爬了上去。这艘船似乎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不是海员,但也能看出黑船上井井有条,人员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一位下级军官挑出咚咚、沉默和我,让我们跟他走。军官带我们下了楼梯,走过船尾通道,始终不发一语。

北方使者盘腿坐在厚厚的软垫中央,船尾灯在他身后投下光芒。这间船舱配得上东方君王,我看得目瞪口呆,咚咚掩饰不住满心贪念。使者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我被笑声吓了一跳。这声调高挑的咯咯轻笑,更适合某些酒馆里的十五岁小姑娘,而非权倾天下睥睨诸王的男人。“抱歉,”他优雅地抬起手来,遮在黑头盔下方应该是嘴巴的位置,“请坐吧。”

我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圆。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每句话,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声音。莫非这头盔里藏了一个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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