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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力达已经荒废了许多岁月,直到在爱莉达发动的变乱中逃离白塔的两仪师聚集在此地。现在,这里的房屋都铺上新的干草屋顶,进行了整修。特别是那三座曾经是旅店的石砌高大建筑,现在已经有一些人称其中最高的一座叫小白塔了,那里是评议会的集会地点。不过现在的整修工作只是保障了人们最基本的居住条件,有许多窗户的玻璃还是破碎的,有的窗户或者根本没有玻璃。人们没有精力去装饰房间,因为还有许多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泥土街道上挤满匆匆往来的行人——两仪师,穿镶边裙的见习生,穿着纯白色裙子、匆忙跑过的初阶生,迈着致命的步伐、或壮或瘦的护法,还有从白塔跟随两仪师们来到这里的仆人和一些仆人的孩子,以及加雷斯·布伦召集的士兵。

这里的评议会正在加强力量准备对抗爱莉达,现在所缺的就是一位真正的玉座。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中夹杂着从村外铸造作坊里传来的铁锤敲击声,马蹄铁、盔甲和武器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一名灰白色头发的方脸男子穿着浅黄色的外套和有凹痕的胸甲,正骑着马走过人群,他的身边跟随着一队肩扛长枪和长弓的男人。伊兰至今仍然对加雷斯·布伦被允许征集并统率沙力达评议会的军队感到非常奇怪,这一定与史汪和莉安有关,但伊兰想象不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加雷斯对待这两个女人都很粗鲁,特别是对史汪。而史汪和莉安好像是在履行对加雷斯立下的某种誓言,史汪总是抱怨要在完成其他工作之前,先为加雷斯整理房间、清洗衣服。虽然不停地抱怨,但她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把这些事都做好,看来她一定立下了很重的誓言。

加雷斯的眼睛毫不停顿地扫过伊兰。伊兰到沙力达以来,加雷斯对待她的态度一直是礼貌而又疏远,虽然伊兰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加雷斯就已经认识了她。而且就在不到一年之前,他还是安多女王卫队的最高统帅,伊兰曾经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和母亲结婚。不,她不打算去想她的母亲!明,她必须找到明,和她好好谈一谈。

伊兰刚刚挤进泥土街道上的人群里,就有两位两仪师找上了她。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停住脚步,在不停涌动的人潮中向她们行屈膝礼。两位两仪师的表情显得很愉快,脸上没有一滴汗珠。伊兰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擦了擦脸,她真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学到这些两仪师避暑的方法。“您好,两仪师爱耐雅,两仪师珍雅。”

“你好,孩子,你今天有什么发现可以告诉我们吗?”像往常一样,珍雅·佛仑德用飞快的速度说道,“你和奈妮薇在研究上取得了显著的成果,这对于见习生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奈妮薇在使用至上力方面还有那么多困难,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必须承认,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与大多数只专心于书本和研究,对其他事都心不在焉的褐宗两仪师不同,两仪师珍雅的外表非常整洁,精心梳理的黑色短发映衬着她毫无瑕疵的两仪师面孔。她的身材相当苗条,然而一条朴素、结实的灰羊毛裙确实显示着她所属的宗派——褐宗两仪师都认为衣服只要足以蔽体就够了。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珍雅总是会微微蹙起眉,仿佛心不在焉,如果没有这种皱眉的表情,她会显得更漂亮。“那种用光包裹住自己,让自己完全隐形的办法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相信会有人找出阻止它发生波动的办法,那时你就能在隐身状态下行走了。奈妮薇发现的那种偷听的小把戏让卡伦娜非常兴奋,她竟然会想到那种把戏,实在是有些顽皮,但很有用。卡伦娜认为她可以将这个把戏发展成和他人进行远距离对话的方法。想一想,我们可以和一里外的人交谈!或者同时有三个人,甚至——”爱耐雅碰了碰她的手臂,珍雅闭上了嘴,对另一位两仪师眨了眨眼。

“你们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爱耐雅平静地说,这位相貌平庸的两仪师说话时永远都是平静的,“面如慈母”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女人的,她通常给人舒适的感觉,虽然她拥有的是两仪师年岁莫辨的面容。她是和雪瑞安一同掌握沙力达实权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你们的成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期望,虽然我们对你们的期望实际上已经很高了。你是在世界崩毁后第一次制造出特法器的人,这很杰出,孩子,我希望你明白,你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

伊兰盯着前方的地面。两个齐腰高的小男孩正跑跳着钻过人群,一边发出阵阵笑声。伊兰希望没有人会听到这两位两仪师说的话,过往的行人没有多看她们一眼。这么多两仪师聚集在一个村子里,就连初阶生也只是在被两仪师叫到的时候才会行屈膝礼了。每个人都在为昨天就应该做好的事而忙碌着。

伊兰根本无法为这些事感到骄傲,她们的这些“发现”全都来自于魔格丁。她们从她身上获得不少知识,先是“反转”这个编织,让编织者以外的人都看不见它。但她们并没有把这些知识对两仪师全盘托出,比如隐藏自身的导引能力。如果不这样做,魔格丁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被两仪师发现——任何两仪师都能感觉到身边数尺之内其他有导引能力的女性。如果她们知道了这样的伪装,她们就有可能找到办法撕破这种伪装。还有易容编织,让玛丽甘拥有与魔格丁毫不相似的外表。

而魔格丁掌握的一些东西又过于邪恶,比如心灵压制——让人们屈从于导引者的意志。被这种方法控制心神的人,在依照导引者命令行事时,甚至不会记得是谁向他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还有另一些更加邪恶、更加危险的,她们甚至不敢冒险去进行研究。奈妮薇说她们必须研究这些事情,这样才能对抗弃光魔使,但伊兰不想那么做。她们两个隐瞒了那么多秘密,对自己的朋友和同伴说了那么多谎,现在伊兰几乎想立刻就握住誓言之杖,立下三誓,而不必一定要等到成为两仪师的时候。这样她至少不必再承受说谎的压力了。

“我在特法器方面做得还不够好,两仪师爱耐雅。”至少这件事可以算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功劳。她做出的第一件特法器就是那副手镯和项链(当然,这又是一个她们隐瞒起来的秘密),但那只是一件肮脏物品的变形复制品——入侵这片大陆的霄辰人在法美镇被赶回到海里的时候,他们留下了罪铐。然后她又做了一个绿色的碟子,可以让力量不足以隐身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多)做到这件事,这才是她的第一项发明。她没有法器和超法器可以研究,所以也没办法做出它们。但即使在轻松地复制了霄辰人的罪铐之后,制作特法器仍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特法器不能增强导引至上力的能力,它们只是利用至上力实现一些特殊的目的。有一些特法器可以被无法导引的人使用,甚至还可以被男人使用。它们的结构应该比法器和超法器简单,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可以轻易地被制造出来。

伊兰的谦逊引来珍雅的一顿教训:“胡说,孩子,完全是胡说。啊,我毫不怀疑,只要我们一回到白塔,我们就会对你进行测试,并将誓言之杖放在你的手上。你会得到披肩,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你正在实现我们在你身上预见到的一切潜力,并且还不仅于此,没有人能想到——”爱耐雅又碰了碰她的手臂。这动作似乎有特别的含意,因为珍雅又停下话,眨了眨眼。

“不需要过度褒扬这孩子,”爱耐雅说,“伊兰,我不想再看到你闹别扭,你早就不该有这种幼稚的行为了。”这位长辈平时虽然和蔼,但她在表现威严时也毫不含糊。“我不容许你因为一点小挫折就闷闷不乐,毕竟你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绩。”伊兰在制作那只石碟子时尝试了五次,两次没有任何效果,两次只是让使用者变得模糊,同时还会让使用者感到恶心。发挥正常效用的那一次是她第三次尝试的时候。在伊兰的字典里,这不算是小挫折。“你和奈妮薇做的每一件事都很精彩。”

“谢谢您,”伊兰说,“谢谢您两位。我会试着不再闹别扭。”当两仪师指控你闹别扭时,你万万不可否认。“我现在可以离开一下吗?我知道前往凯姆林的使节团今天就要出发,我想去和明道别。”

两位两仪师立刻就放伊兰走了。不过,如果爱耐雅不在场,珍雅也许还会再教训伊兰半个小时。爱耐雅用锐利的目光瞥了伊兰一眼,她肯定知道伊兰和雪瑞安的对话,但她什么都没说。有时候,一位两仪师的沉默会比大声呵斥更令人紧张。

伊兰用拇指拨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几乎以奔跑的速度向前赶去。她的双眼一直盯着远方,以便可以宣称没看见想拦下她、向她道贺的人。也许这样会有用,但也许这样会让她去见提亚娜。即使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能得到的优待也是有限的。但在这个时刻,她宁愿去见提亚娜,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应付自己不应得的祝贺。

她手指上的金戒指镶着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巨蛇戒是两仪师的标志,不过见习生也可以佩戴。等到伊兰选择了宗派,披上了所属宗派颜色的披肩,她就能选择将巨蛇戒戴在任何一根手指上。她决定要选择绿宗,只有绿宗两仪师才能拥有超过一名的护法。她想拥有兰德,至少,尽可能拥有。现在的问题是,她已经约缚了柏姬泰——有史以来第一名女性护法。所以她能感觉到柏姬泰的感觉,知道今天早晨柏姬泰的手上划了一道伤口。现在只有奈妮薇知道她们之间的约缚。只有正式的两仪师才能拥有护法,违反这条法规的见习生绝不会得到任何纵容。但当时如果伊兰不这么做,柏姬泰就死定了,然而伊兰不觉得自己因此就有可能被饶恕。打破一条与至上力相关的规矩是极为严重的,这是两仪师们早就印在伊兰脑子里的概念。而且两仪师很少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宽恕违反任何一条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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