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2(2 / 2)

“咚——咚——咚——”

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如此循环两次后,今日的报时总算完成。小和尚披衣起身,正欲回房之时,寺院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急促地拍打着,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

“有人吗?有人吗?”

小和尚疑惑着走过去,双掌合十问道:“阿弥陀佛——门外何人?深更半夜前来敝寺,所为何事?“

回应他的是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小师父,我与师姐二人乃鄞州人士,因道门生变,一路逃难至此,身上银两全数用尽,天寒地冻,实在无路可去,路过宝地,想求宿一晚。不知小师傅可否行个方便?”

小和尚一听是名女子,立即打开了寺门,果然见两名身形羸弱的少女互相搀扶着站在门前,一名身形较矮面黄肌瘦,看上去摇摇欲坠,另一名个子高些的则直接晕倒在身旁人的怀里,二人皆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好似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了。

他吸了口气,为难道:“这……两位施主,本寺目前不接待善信和外客的参拜,也不提供住宿,两位还是另寻他所吧。“

霍书玉在心中腹诽,果然是群假清高的和尚,平日里对百姓征税时慈眉善目,一有难就紧闭大门,比假道学还假道学,她师父那小道观还曾连着好几年收治病患呢。

她心绪一转,挤出两滴眼泪来:

“小师父,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下夜已深了,我们二人皆是寸步难行。这荒郊野岭的也难寻人家,我佛慈悲,小师父难道忍心看我们二人冻死在外?我们不会久住,只消一晚即可,等明日恢复了体力便立即上路,不会给贵寺添麻烦的。”

小和尚见再难拒绝,只得道:“好吧,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霍书玉见状,与谭矜悄悄对视一眼,后者则掩嘴偷笑。三人一路来到寺院东面的厢房,那小和尚推开一扇门道:“就是这里了,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二位施主请自便,我先去向师傅请示。”

霍书玉朝他拱手一拜:“我知晓了。不过夜色已深,令师还未睡下么?”

“师父每日要打坐参禅修习晚课,一直持续到子时,所以睡得晚些。”

“好,那便有劳小师父了。”

“阿弥陀佛——”

待那小和尚走后,霍书玉立即反手将门锁好,甩出一张灵符附在门上,身后一直柔柔弱弱、快要香消玉殒的谭矜,此刻也神采奕奕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将房中的蜡烛点燃。

“你朝他行俗家礼,他竟也这么回你了。”

听罢此话,霍书玉只一笑道:“他倒未必分辨不出来,只不过那人不是真正的和尚,不在意这些五礼六节罢了。”说着,开始打量起房中景象。只见房内陈设简单,门后的右手边摆了一张卧榻,左边有一张不高不矮的枣木桌,桌边有两张椅子,墙上挂了一溜儿的字画箴言,无不是教人行善积德的废话。

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叹道:“好安静啊。”

谭矜深以为意:“你也发现了么?”

霍书玉笑道:“当然,师姐。方才我们在寺外,分明听到了钟鸣之声,说明寺内应有其他人在,才需要有人撞钟,以知道确切的时辰。但你我一路走来,四周都安静得太过诡异了,许多禅房竟连烛火都不曾点上,那大雄宝殿内也是一片昏暗,全然不像有人侍奉的地方。寺中不燃香不烧纸,反倒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一般佛寺可是不燃檀香的。”

“或许这里是一个人牙子交接的据点。”谭矜接过话头,“禅寺原本香火也还旺盛,近日却突然不对外开放,其中必有蹊跷。”

二人又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去了。霍书玉沉默片刻,道:“会不会撞钟并不只是为了报时,同时也在传递某种讯息。”

谭矜道:“书玉妹妹所言非虚。相传以往两国交战,其中一方为避敌军耳目传递情报,便用钟鼓报时之声来达到目的。但现在其中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霍书玉长长地呼出了口气,道:“这地方诡怪之处颇多,还有那个什么师傅,按理来说晚课一般定在申末酉初,但现下这么晚了他还在做晚课,这课业的内容,似乎也值得推敲。”

谭矜抬眼看了眼门窗道:“推敲之事暂且搁置一下。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须得好好休憩一番,妹妹从早上忙碌至今,想来应也十分疲倦了。”

霍书玉笑道:“十分倒不至于,不过**分还是有的,料想姐姐也当如是。这里只有一张床铺,得委屈姐姐与我挤一晚上了。”

谭矜打趣她:“先前在唯县你邀我共寝时,可是十分热情,怎的现在反倒露怯了。”

霍书玉自觉脸红,一言不发地拉开被褥躺进里侧,谭矜见状,吹熄蜡烛后也钻了进来。二人和衣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眼睛闭着,却是各怀心事。

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霍书玉便索性睁开了眼睛。说来她们此行,本是要赶往平州赴宴的,途中却生出这么多变故,眼下已是三月末,要是到时误了时辰,还不知卫家的人会如何发难。

她小时候被卫家主母罚跪过祠堂,故此对他们印象并不太好,又与那卫侃有些矛盾,曾经联合过一些其他玩伴一起暗暗发誓,诅咒他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但现在细细想来,卫家也恐是借拜兰节之名,想将谭矜早早确定下来变成儿媳。毕竟像这样武功高学识好,长得又十分美貌的儿媳上何处去寻。

可谭矜呢,她明明志不在此,她有学问又见多识广,年纪轻轻便修为高强,将来却要一生都囿于府邸的方寸之地相夫教子。

她想起自己对卫侃那个说不上有恶意的诅咒,觉得是不是该劝谭矜离卫家敬而远之。但这要人怎么开口?说谭姐姐,你别嫁到卫家去了。

但说来说去说的再多,这都是别人的家事,她若开口,又要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可不说也是不行的,至少这个毒誓是自己发的。于是她思来想去,一不小心问出了一句更精彩的话:

“姐姐,你想…嫁给卫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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