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7(1 / 2)

霍书玉自觉说错了话,一声不吭地抱着谭矜的手臂,如粘糕一般紧紧黏着她,谭矜走开两步外,她自动贴近五步来。谭矜有些疑惑,回过头去看她,偏生霍书玉眉眼平和,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简直和昨夜判若两人。

见她如此,谭矜原本跳到喉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再多语。二人沿着城外的长街缓步前行。城外空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她们走了许久,才寻到一个茶摊。摊主肤色黝黑,面容爽朗,说起话来声若洪钟,言辞大气,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谭矜礼貌地拱了拱手,向他打听镇北山的方位,说想去拜一拜高人,求一段善缘。

那摊主上一刻还言笑晏晏,听见这三个字便如临大敌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轻声道,此山去不得,二位姑娘若是有心结缘,不若换个地方,城南有许多庙宇皆是不错,每所都好过那镇北山。

谭矜再问,为何去不得,摊主却面色为难,不欲多言。她一连问了几遍,皆是无果。霍书玉见状,从袖笼里摸出一锭碎银,轻轻搁在摊主手里,眸光带泪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与师姐来此投亲,却失了故人消息,多方打听后才知,他往那镇北山去已有几日。我们也是事急从权,才出此下策,还望大哥行个方便,小妹在此先谢过哥哥了。”

摊主见她神色焦急不似作假,只好叹了口气,伸手一指道,镇北山就在唯县城东五十里处,沿此处的大路一直走,有路标为引,到了便知。只是有一伙山贼,常年盘踞在山上,专门劫持过路的富商车马和上山的善男信女,连官府的车队也不放过。况且眼下已是午时,到得山脚只怕天色已晚。二位一定要去,不若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动身。

二人道过谢,从茶摊走出,拐进了一条小巷。谭矜皱眉道:“镇北山距此地足有五十里路,如今赶去,只怕时辰已过,见不到好戏开场了。”

霍书玉却是一笑:“姐姐不必担忧此事。我有一法,足可以令我们二人申时便能赶到。”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谭矜凑近,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谭矜眉宇渐渐舒展,听罢后立即道:“好,我去去就回。”说完,快步离开。

见她走后,霍书玉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在乾坤袋中翻找起来。她依稀记得下山前将朱砂符纸都小心收好了的,却不知装进了哪个乾坤袋,找起来有些费力。

正午日照最毒,虽被云层遮去大半,热意却不曾消减,不过一会功夫,霍书玉头上就沁出细密的汗珠。过了一会,谭矜牵着一头骡子回来,她才堪堪翻出一小盒朱砂,一支毛笔,符纸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谭矜将骡拴在巷道的砖隙中,掏出一方丝帕蹲下身递给霍书玉,见她没有接过去的意图,便手动为她擦了擦汗,道:“找不到便算了,还是说一定要画在符纸上才能起效么?”

“那倒未必,”霍书玉扁了扁嘴,“只是画在骡子身上,事后免不得要擦,不比符纸方便,一揭便可收咒。”

她握着朱砂竹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谭矜伸手扶了她一把,把骡子牵到她面前:”我同一位老农买下的,据说听话的很。“

霍书玉拍了拍那头骡子,体质结实,肢蹄强健,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执笔蘸墨,深吸一口气,点在它身上,口中念道:“三清在上,普化十方,祷无不应,求无不灵,现令此骡,听我号令,步若五罡,疾如雷霆,符命一到,电掣风行,急急如律令!”

说话间,霍书玉笔下有如龙蛇,飞快地在骡身上画起符来,不消时,骡肚上一道符文立现,引得那骡子挣扎一番,一阵打鸣。谭矜牵着它,也险些招架不住,左右摆弄了一阵方才消停。

霍书玉画好了符,骡子也立时安静下来,声带呜咽地看向她们。霍书玉却不管这么多,揪着它的鬃毛翻身上骡,一伸手把谭矜也拉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坐在鞍上,霍书玉看准方向一夹骡肚,那骡子便如一道离弦之箭,撒蹄狂奔起来。

谭矜坐在后方,将头上斗笠摘下负在背后。身下的骡子奔走速度极快,教她看不大清周围光景。路又不甚平,饶是她也快被颠散了架。她伸出一只手去够缰绳,却怎么也够不到,只好紧紧贴着霍书玉,揪住她的衣襟。

那道疾行符如有神效,这么颠着跑着,不过半个时辰,二人便已至镇北山脚。霍书玉远远看见路标,一发力拽住缰绳,那骡子却不听话,仍然没命地往前奔走。二人一骡斗法许久,霍书玉的手都被缰绳勒出一道道红痕,才勉强在那路标前停下。

霍书玉吹了吹手,又甩了甩,翻身下骡,走到那路标面前,只见一块巨大的白灰色的石头上用朱漆写了两个大字:镇北。石碑旁有一条泥土小路,路上尽是马蹄脚印,被踩踏得十分光滑,蜿蜒着通向茂密的绿林深处。

谭矜走到她身边,二人一同顺着小路仰头望去,眼前是一片连绵不断的丛山,在山腰处,隐约能见到有一处金色的檐角向外翻飞突起,在绿意盎然的密林中显得尤为神秘。

霍书玉将手拢在眉沿,看了看远处的庙檐,嘲道:“环山抱水,藏龙纳气,这假道士倒是会选地方。”

谭矜笑道:“原来妹妹还会风水堪舆之术。不过这山上竟然还有水源么?”

霍书玉嘻嘻笑道:“我也是乱说的,其实我不会看风水。不过嘛,”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架水车,“有水是千真万确的。此物唤作高筒水车,在不便输水的地带能实现低水高送,建塘蓄水,有时也可用于改变风水格局,可见山上是有水源的。我们沿着它走,定不会寻错地方。”

谭矜眯了眯眼睛,往霍书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水流不急不缓,一架圆筒水车横亘其上,辐条借着水动之势缓缓转动,将一斗斗的水送往通向山上的管道。

“先人智慧果然妙不可言。”

霍书玉正想说声“是啊,此物岐山上也有数架呢”,身后的骡子突然发起狂来,仰天长鸣,扭动身躯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

她刚转过身去突然想起骡身上的疾行符还未拭去,无怪乎它会狂躁起来。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霍书玉一弹指,一道符咒飞了过去,发狂的骡子立即安静下来,乖巧地伸出四蹄,趴在地上昏睡起来。

一路走来,谭矜对她时不时弹出一道符的举动已然见怪不怪了,此时也只是平静地道:“好了,我们走罢。”说完将斗笠往头上一扣,走到那架水车旁,沿着管道开始上山。

霍书玉连忙跟了上去,走在谭矜身侧。二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密林深处。

申时一刻,镇北山上仍然人头攒动,喧声未减。道观门前有一处平地,平地上的小高台上横放了一条香几御案,案上奉着香炉烛火,青烟袅袅,黄纸桃剑安然卧在一旁。

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等此时也放下了身段,都挤在一处,仰着头,焦急地等待法事开场。

一位身着湖蓝色锦服的少年站在人群最末端。他看着眼前的人群,踮着脚努力想看清前方景象,却是徒劳,只能气愤地甩了甩手中的折扇,骂道:

“这什么劳什子破地方!竟还要劳烦本少爷亲自来挤,不识抬举!”

突然,他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半弓下腰,在人群中左闪右避着前进。此法竟有奇效,他弓身前进,拨开挡在身前的最后一排人,终于成功挤到了前排。

那少年直起身来回头望去,心里暗笑道:“小样,想当初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本少爷也是亲自一人下的场,当日盛景难述,可远比如今热闹,小小一个法事,还能难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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