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5(1 / 2)

是夜,月上中天,清辉皎皎。

唯县城邑浸在溶溶冷月之中,浮光霭霭。城中万籁俱寂,偶有一声犬吠,挟漏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他响。

霍书玉仰面卧在雕花帐床上,看窗外素月分辉,夜色澄澈,却翻来覆去的入睡不着。她只好坐了起来,垫了个枕头在身后,靠在床头闭目沉思。

失眠常有,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从前她跟随安阳真人修习,一年到头都住在道观里,每日修行辛苦,总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第二日又精神振奋地爬起来上蹿下跳。后来回了岐山,空闲日子便多出许多,身一空心却也跟着空了,夜里反倒难以入眠,总要四五更天方能有些困意。

眼下她躺在这床帐内,虽然白天赶路途中劳累困顿,却不知怎地总也睡不着,只好静坐在床上,细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

她从晨起睁眼回忆到入睡之前,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定格在白日里谭矜在柜台付账那一瞬。付账付账,霍书玉突然想起,方才她沐浴过后趴在圆桌上时,谭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坐下,竟从乾坤袋中取出装银两的钱袋,排在桌上,一锭一锭地数了起来,旁若无人,神色自然得仿佛正躺在自家的藤椅上晒太阳。

桌上虽铺了层柔软的桌布,银锭与桌面的闷撞之声还是震得霍书玉心下大惊,她忙不迭摁住了谭矜的手,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何意。

谭矜笑笑,并不回答,将银两收起来后便转身回屋,徒留霍书玉原地愣怔。

是时,霍书玉便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结果。她虽于人情一事上无甚敏感,甚至说是略有迟钝,却也知财不露白之理,尤其是两个看起来身娇体弱、弱柳扶风的姑娘家,在外行走更要注意藏拙。若身怀重帑,切忌勿暴露在人前,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她们二人也算不得是什么身娇体弱、弱柳扶风的姑娘家。

霍书玉当时想不明白,现在也没思索出个中因果,只好放弃。她见房中月光太盛,便掀了被子,轻手轻脚行到窗前,想要闭窗,手伸至棂条上时,一股寒气倏然从地面钻入脚心,直至天灵,教她全身上下都惊起了一层冷汗。

只见那槛墙之上,一道掌印赫然显现,痕迹新鲜。

霍书玉心中警铃大作。方才定然有什么人扒在这窗台上,且时候已久。脑海中突然闪过谭矜白日里的反常举动,她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心里怦怦跳得厉害,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地拉上那扇支摘窗,走回榻上合被安寝。

窗外月华如洗,更衬夜色寂静。霍书玉侧耳细听,渐渐连犬吠声也闻不到了。

翌日。

谭矜净完面,从卧房走出来时,见一向晚起的霍书玉竟已起身,正坐在圆桌上托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一同下楼,掌柜见她们已经起床,赶紧吩咐小厮摆好早膳。

霍书玉夹起一只小笼包,咬了一口,道:“姐姐今日可有其他安排?”

谭矜有些疑惑,却还是老实答道:“不曾。”

“那真是巧了,我也不曾有别的安排。既如此,”霍书玉双眼放光,“姐姐便与我行个方便,陪我去这唯县城中逛上一逛,可好?”

那掌柜的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听霍书玉这么说,当即便接口道:“哎唷,二位姑娘,咱们唯县这小地方比不得那些大县城,无甚可嬉笑取乐的场所,但有一点却是其他地方如何也比不上的,那便是茶楼酒馆遍地都有,开得一家赛一家的好。那茶馆里头还有许多会说书口技的口艺人,真真是个顶个的精巧绝伦,其中妙处,还得二位姑娘亲身体会了方才知晓。“

霍书玉见状,便更加粘人地缠上谭矜的手臂,软糯道:”姐姐,谭姐姐,去吧去吧,就陪我逛上一逛,不会干些别的什么的,好不好?“

她都如此这般了,谭矜如何不依,当即就点了点头。二人用过早膳,上楼拿了斗笠,一同出门去了。

今日街上出摊的商贩还是很少,酒楼茶馆开门的也不多,皆是十分冷冷清清。霍书玉拉着谭矜在街上转了又转,终于拐进了一家茶楼。这家茶楼位于一个人流较多的路口,来来往往进出的人相较之下也多了些,都是贩夫走卒,门口还摆放着一挑挑卸下的货物扁担。

迎客的小厮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她二人身量雅致,衣着打扮皆是上品,又是女子,应当喜静,当即便将人迎上了二楼。

茶楼是回字形构造,从楼上往下眺去,下面的景象一览无遗。只见一楼厅堂用木砌了一筑高台,台沿围着几扇孔雀秀金线屏风,却并不挡人,只做摆设。屏风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一条太师椅,椅子上坐了个白发老者,正一手执抚尺,一手抚长须,绘声绘色地说着些乡野逸闻、鬼怪轶事。

高台四周有挑担歇脚的横肉大汉,有身着长袍的秀气书生,也有挑着鸟笼出来寻乐的富家员外,此时都围了一圈,磕着花生瓜子,喝着茶水酒饮,聚精会神地听那老者讲述,说到精彩之处,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小二上过茶水点心后便很快退下。霍书玉闲闲地坐在那里,以掌托首,目光看向楼下的人群,似是在寻找什么。谭矜看她半天都不动作,只好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又拈了块点心喂进她嘴里,做罢这些后,才给自己斟满茶盏,慢慢饮了起来。

霍书玉漫不经心地嚼着不知道是绿豆糕还是赤豆糕的点心,脑袋也上上下下地跟着一动一动,手还托在下巴上,看上去毫无仪态可言。谭矜不禁笑道:

“妹妹还是坐直些罢,当心咬了舌头。”

“哦,好。”

霍书玉把手放了下去,眼神还是一瞬不瞬地粘着下面的人群。

“适才不是说想来逛城么?怎地先进茶馆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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