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我5(1 / 2)

入夜,是太阳隐匿,搜刮走万物生机的时刻。

何清敛用脸帕轻轻擦拭,带下一抹暗红。他的唇上确实残留着厉舟的血,在这整整一天里,除了厉舟,没有其他人察觉。

洗净脸后,他将手上的水也擦干,无意间瞥见右手食指指腹不知为何有几个红点,凑近一看,不是零星几个,而是密集的一圈咬痕。他想到了金线虫的利齿,接着开始回想,今天抛掷它时,是否被咬。那时他的右手手掌血肉模糊,本就极痛,微不可察的一点伤很容易被忽略。

金线虫只会吞噬一人,至死方休。幸好,它已被林察抓住带走。

按捺下心中不安,他打算明日再传信去归一门问问此事。他脱去外衣,欲熄灯睡觉,关窗时探身出去望了一眼,厉舟所住的房间离这间屋子很远,他特地挑的,这样两人不会互相打扰。夜里寂静无声,目之所及全是黑黝黝一片。

睡下,又惊醒,朦胧中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小腿,紧得产生了一种憋闷、发麻的感觉,何清敛下意识地想用手解开,却被咬了一口,他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见到一个细长的东西钻入了自己的腿中。

何清敛当机立断,下床寻求厉舟的帮助,刚走了两步,他的小腿腿骨就被金线虫咬断。它很聪明,知道如何享用猎物,更是迅猛,片刻功夫,便用三角尖头和利齿破开血肉,挤入大腿,大快朵颐。何清敛最开始还能跛行,行至半途,金线虫已然入腹,因吃了许多人肉,它已不是一条线,而成了蛇形。腹内受到挤压,脏器又被刺穿,体内开始出血,到这时,何清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扑倒在地。

而这里,还要穿行半个院子才到厉舟的房间。

也许他该喊出来,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能够喊叫的话,他张开嘴,血便从喉咙中涌出,一滩又一滩,他咬牙憋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地上爬行,直到再也憋不住,血喷溅出来,连奋力前伸扣住地面的手都落上了血。

那只沾血的手被抬起,握住,厉舟问他:“你怎么了?”

“金线……虫。”

组成何清敛声音的,是吐出口的气,微弱而模糊。他眼眶红透,脸却惨白,到处都是血,像是以身体为纸,血为墨,写下生死的裁决。

厉舟去探他的身体,很快便摸到了腹部的异常鼓动,金线虫有意避开心脏,也绝不会先去吃大脑。人死后,会不新鲜。

眼见何清敛晕厥,厉舟的呼吸急促起来,金线虫被他一掌击出体外,却也使得何清敛的后背破开,鲜血直流。他用手按住他后背的伤口,将人抱了起来。

魔气四溢,夜越发浓稠,世界不过是一锅羹汤,何清敛正在被熬煮。

他的腹部和大腿均凹陷下去,即便能用疗愈术接骨止血,恐怕也无法再进食和站立,人不吃东西,又能活多久呢?

“我再给你找一具身体,好不好?”厉舟的手轻轻抚过塌陷处,嘴唇紧闭,神情很是失落。他被重物坠地的声音吵醒时,本还有几分不悦,谁知在庭院里落下的,不是别的什么,是他才得到几个时辰的救世主。

“不好。”

厉舟自问自答。

五指微张,他将体内魔丹的力量引出,耗费自己的修为,为其补脏器、生血肉。

何清敛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手撑床而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耳清目明,往旁一瞥,见魔头的手上正攥着一只金蛇,蛇身缠在他的手腕上,头部被其捏住。厉舟强行将它的嘴打开,将手指伸进去,指腹顶着尖牙。

定睛一看,这哪是蛇,通体无鳞片,十分光滑,俨然就是巨型的金线虫。

厉舟的手指不断向上,直至将其上颚翻折,半个头都快断裂,金线虫仍不肯咬他。看来它这一生只会吃首次捕获到的猎物,这一点不假。他收回手指,将金线虫打结,一直打到首尾相贴才停下。

他的表情相当骇人,周身还萦绕着如同黑烟般的魔气,回头见何清敛已经坐了起来,正认真地望着他,立马收敛了魔气。

何清敛清楚,自己这条命,最初是父母给的,而从刚才起,便是魔头所赐。他俯首垂眸,向对方郑重地道谢。

厉舟亦向他微微颔首:“此事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解决,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你还是我远道而来的,珍贵的客人。”

有礼而谦逊,恩重却不索取报酬。

厉舟起身,朝床边走去,说:“离天亮还有段时辰,你回去还可以再躺一会儿。”

何清敛神情迷惘,欲言又止。金线虫咬伤他这件事,说是因厉舟而起,倒也没说错,可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失误导致的。何况如若厉舟这次也像前两次一样,被他克死。那这条虫,至少会在厉舟的体内存活数年,异物入侵、内脏破裂、骨碎、皮破……回想起那种折磨,他痛苦地将脸皱起。

“若不想回去那就睡在这儿吧,”厉舟掀开被子,说,“你往里一点,好不好?”

何清敛的痛苦记忆被打断,他迅速起了床,用行动告诉厉舟:不好。

一只脚跨出门去,他觉得心上有些愧疚,回头又跟厉舟承诺:“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的。”

厉舟没有答话,关门那瞬间,何清敛听到了一把刀剁进木头的声音。

刚刚被打结的金线虫刚刚舒展开身体,就被厉舟抛掷的匕首钉在了桌子上。厉舟看着它不断扭动挣扎的样子,轻飘飘地说道:“你吃了他,我怎么办?”

隔天,何清敛饥肠辘辘,耐心地把闲置许久的厨房打扫好,砍柴、烧水……忙了很久,才勉强在陌生的地方做好了一顿饭。厉舟应该不需要吃饭了,但也许他这么久没有吃过东西,会想尝尝味道。

何清敛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久久未起,还是决定敲门。

“进来。”

一听声音,就知道他还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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