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8(2 / 2)

“让我想想从哪儿说起呢?从那该死的代孕机构?我的经历可真的太无聊了,大概就是被遗弃,为了生计进药厂、工厂、饭馆,总之一切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按照你们文化人的说法:被有钱有势的财阀以各种形式剥削,然后被拯救,然后花完补助,然后再次被剥削。永远愚蠢,永远不长教训,永远无知且不懂得珍惜自己。”

最后一句话从语境来看当然是在骂齐穆自己,但是周易生却觉得这句话似乎是在暗戳戳地讽刺他们这些“文化人”,药厂、工厂、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可能不同程度地经历过近些年的每起大型恶**件......

周易生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像?”齐穆似乎没准备停住话头,他的语调又变得尖锐,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很慢,然而并不掩饰其中的恶意和嘲讽,“因为我身为一个如此身世凄惨的omega居然会主动学习文字?因为我写得出几句不成样的诗句?还是因为我居然不向你卑躬屈膝?不向你示好卖乖?还是因为我居然不坚定地拒绝国家的补助?帮你们说话?我应该仇恨你到每天见到你都朝你毫无素质的丢垃圾?还是因为我这样的家伙讲话居然有逻辑?”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易生蹙了蹙眉,他并不想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通讥讽——他甚至分辨不清对方这份讥讽到底是有几分出自真实,有几分是出自不想细说的掩饰,又或许,这些话埋在齐穆心底,不吐不快。但周易生觉得此刻的他不该待着这里,或者说,他至少不该在对方明显不太对劲的时期去询问对方的“过去”: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艾米莉告诉过他,齐穆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同时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周易生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沾点多重人格。

周易生起身,没有再看齐穆,或许去苦恼怎么重新再给姐姐做一个蛋糕对他来说才应该是更重要的事。他揉了揉眉心,道:“我先走了,你......多吃点,出于人道主义和帮扶责任,没钱再点新的可以找我——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并不缺钱。”

周易生关上门,贴心地提醒他记得上锁,齐穆的目光从眼前的食物转向面前空荡荡的房间,一瞬间竟诡异得生起了一丝呕吐欲。

——不,也许并不诡异,他已经习惯了身体的间歇性的各种不适。

他走进卫生间,拿起水壶,嘴直接对着壶嘴往身体里灌,半壶水下去身体的不适和脑子里的噪音都似乎被溶解——他分不清是因为缺水的身体终于补充到了水分,还是那玄乎的心理作用。

但那不重要,都不重要,他想。他打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自己的脸上一拍,水流从脖颈流到衣服里面,凉得人想打个寒颤。他用手抹去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从表情到状态都谈不上健康或正常,他近乎控制不住自己干呕的**。

冷静、他对自己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什么人都没有,这次被人发现也只是意外,只要谨慎一点,下次就不会被发现,也未必会有下次,静养会让人身体慢慢变好,所以冷静、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只要熬过去就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一次捧起凉水往脸上拍,在恍神之间想到:周易生会把他的情况往上面反应吗?他的心理医生会不会因此知道自己在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上说了谎?

他不想获得一个陌生的监护人,也不想被扭送到精神病院,哪怕是自以为,他也觉得自己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希望那个一根筋的第八调查科科长不会多嘴。

......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日子,上午周易生可以去参加姐姐的生日晚宴,下午可以和朋友们去潜水或者玩点别的什么,晚上他可以回家看一场电影——如果没有突然接到这么一通通知。

周易生划开手机屏幕,艾米莉揶揄地笑他还是下了手,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实感地祝他百年好合:周易生离开齐穆家之后就立刻反映了齐穆的状况,于是齐穆的精神被重新评估,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并不建议他继续独居,他需要一个监护人,朋友或亲人都可以,不然最好还是去住疗养院。

齐穆不想住疗养院,然而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所以这位“几面之缘”的omega递交了申请,他将周易生指定为自己的意定监护人。

当然,周易生对此完全并不知情,他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过来的短信,看样子应该是齐穆的电话号码,内容是请周易生暂时不要拒绝在那份申请书上签字,他想约周易生谈一谈。

谈一谈,周易生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存进自己的通讯录,无端觉得自己三点一些的打工人生活将受到巨大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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