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45(2 / 2)

月降日升,日头还不明显,虚虚挂着个影,宋喻舟从梦中醒来。

夜里林淮安受药效折磨,不懂得节制。而宋喻舟又是个傻子,同样不明白,故消磨过一次又一次。

累到至极,林淮安才安分了,倒在他身上昏睡过去,宋喻舟也同样阖上双眼。

大约是身上压了个人,他睡得并不踏实。这不,太阳都还没怎么升起来,他便悠悠转醒。

本还模糊着,下意识要去摸那腻滑的长发,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身上挂着的人没了,撑起身子左右看看,都没有。再拨开帘子往外瞧,屋里没点灯,日光也淡,不过大致能看清屋里也没人。

宋喻舟慌然,没去管身上的狼籍,光着脚下床往门外走。推开门,凉丝丝的气息扑了过来,纵是夏日,清晨还是偏凉。

他缩过肩膀,看见了房檐下坐着的人,衣衫单薄,穿的还是寝衣。

他就那么坐着,靠在廊柱上,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赤脚落在地上,仰头透过四四方方的天井往外瞧。

看日月交辉,看月影下沉。

背影看起来很是单薄,仿佛随意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得散了。

宋喻舟心揪起,出言唤他,“淮安。”

林淮安没立刻给出反应,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人,眼神平淡,招了招手说:“过来。”

宋喻舟几步走过去,到人身边,伸出手抓他的腕子。林淮安不着痕迹地闪避开,再次仰首,指着天边渐消的月亮,道:“你瞧,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宋喻舟听不懂他的话,又握不到人的手,便露出委屈的神色挨着他坐下,“淮安,三郎不懂。”

他顺着林淮安手指的方向去看,见到隐没在云中的日月,不解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林淮安没回答他的话,兀自盯着那处出神,“从前夫子总夸我,说我有状元之才,同期的学子也都这么说。我被捧得太高了,自视不凡,觉得出身不重要。即便低微,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脱出去。”

“结果到头来一事无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看我现在……”他微顿,紧攥了下手,语气轻过许多,掺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

“你的玩物。”林淮安转眼看向宋喻舟,眼圈发红,隐隐闪动着泪光。宋喻舟心慌,伸出手想去揩他眼中的清泪,被林淮安抢先握住。

他五指收得很紧,抓得宋喻舟有些痛。他想让他轻些,却见林淮安眼泪收住,突然笑起来,转了情绪,不明所以地说:“我教你背诗如何?”

“淮…”

“或者习字?我的字写得也好,夫子也常夸我的。”他松开宋喻舟的手腕,猛地赤脚走下去,在地上拾起根木棍,划拉几下。

“就写刚才那句诗吧。”林淮安自说自话,握着木棍犹如持着朱笔一般,笔入泥土,携有力道。

“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他手下不停动作,墨发翻飞,单衣扑棱棱怀抱着细风。手背青筋鼓起,握得很紧,要攥入骨血中。

“淮安…”宋喻舟站起身,不安地看着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他们离得很远,林淮安站在天井下,月华和日影一齐投入。但清晨含有雾气,光线透不过去,更照不亮这个人。

他立在那里,中间宛若隔着万千屏障,宋喻舟触不到他,只觉得他要在月华中碎了。

突然,林淮安停顿住动作,捏着木棍的手一紧,咔嚓响声,木棍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他侧过头,泪水在顷刻间滑过侧脸,唇瓣颤抖着,抿有丝丝乱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眼圈迅速红透,握着木棍的手蜿蜒流下扎眼的腥红,滚落入泥土中。背脊佝偻下来,声音哽咽,无助到了极点,“宋喻舟,我…写不出来了。”

宋喻舟耳畔落入“哗”一声巨响,他看见眼前这个人正在碎裂,片片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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