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31(1 / 2)

天气转冷,大雪于不期然间落了满地,寒气逼人,呵出口气都白腾腾的。

林淮安背着书囊走在银装素裹的小路上,身旁的人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淮安,夫子出的题目好难啊,若是答不好,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安生了。”

他哭丧着个脸,话音中透出对已经能够预见到的未来的恐惧。

“怎么?你哪次没被夫子数落过,还是说你怕夫子给你加重课业,叫你没办法偷玩行欢?”林淮安任他手臂搁在自己身上,斜着眼调侃人。

“就你聪明,夫子可从来没骂过你,真羡慕你啊,生得又好看,还是个状元之才。”

他感叹着,哈气随着大开大合的嘴巴呼出好些来,“这次的试题实在是难,我根本做不出来诗的。”

说着话,他收紧了揽着林淮安的手,将人拉近几分,“不如你帮帮我,就用你那个聪明的脑袋瓜。”

林淮安抵住他靠过来的脑袋,将那呼在颊侧上的热气一并推远,“好啊,只要你不怕一眼就被夫子发现。”

临了,他又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上一句,“反正夫子只会罚你,我没什么损失的。”

身旁的人仰天长啸,“啊”作一声,抓了抓脑袋,放弃了这个荒诞不羁的想法。

二人很快在岔路口分开,互相告别后,各自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林淮安的家离学堂远,天未暗时下学,他每次都要走到最后一丝天光快要隐没下去才能到家。

冬日里天本就黑的早,走夜路又不安全,在山林间行走说不准就会有什么猛兽出没,故而往常他都紧赶慢赶地往家走,争取能够在天黑前到家。

今次他走着走着突然就改了念头,心里头想着夫子出的那道试题,一下子思绪泛滥,千言万语跃出脑海。

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一处宽阔的湖前,湖面早已结了层厚冰,又因下过雪,冰面上铺就着薄薄的雪沫子。

经风一吹,飘飘摇摇地飞舞起来,转瞬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淮安捂住冻得通红的耳朵,接着搓了搓快没知觉的双手,从地上拾起根冻得梆硬的木棍,在湖边寻了块地方便书写起来。

笔墨纸砚这种东西他只在学堂里得用,回到家中什么都没有,他便常用树枝为笔,以天地作纸,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落笔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工夫,一句诗便已出现在了雪地当中。

天边将消的晴光照应着皑雪,晶莹剔透,被树枝划开的凹陷处隐隐露出底下藏着的黑色冻土,边上的雪已经冻实了,风吹不走,也抹不掉留下的那两行字。

林淮安满意地点头,扔开木棍,继续往家中走了。

第二日,他又来到了此处。

昨晚他想起这句诗,忽而觉得不好,没之前那般满意了,犹如百爪挠心,林淮安一下学就赶紧往此处走,急于做出修改。

湖畔倒是一如昨日,他走到那地方,字确实没消失,只不过又多了两行。

刻入雪中的笔体犹如傲然枝头的寒梅般,锋芒微露,跟林淮安的字迹全然不同,是两种风格。

他的字临得是有名的大家,空有派头,可以唬住人,却完全没有半分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既是说有形却无神。

然而下面这两行字就不一样了,笔力的走势间尽显那人的气韵,林淮安怔怔然的看了好久,难以平复心间那股子跌宕起伏的心情。

好一会才静下心来去看那内容,然而看过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狂风骤雨中。

那人竟是也看出了他原先书写的诗句中的不足,略作改动,赋予那诗以灵魂,就如同画龙点睛一样。

“太…太厉害了。”

林淮安不由感叹,他不过刚刚开始在夫子座下学习,便被夫子经常夸赞,同期的学子也都恭维着,说他是下一个状元。

长此以往,难免自恃甚高,林淮安自觉天生聪颖过人,总是有着傲气,觉得状元必是自己的,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如今看到此情此景,方知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这诗改得实在太好,比他原先准备要改得还要好上太多。

林淮安羞愧难当,愣下好大一会儿,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在那字下面又续上两句,将这诗给作全了。

转过一日,他下了学,忙忙往湖边走,想知道那人会不会再有回应。

还是略改了改,在原有的基础上将诗句变得更加饱满,生动。

林淮安欣喜不已,呼出的白气变多,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将这改过的四句诗连读在一起,一遍又一遍。

直到暮色吞尽光芒,迭起的酷寒将他的双耳打成个绛红色,林淮安方迟钝地拾起木棍,在一旁写下二字—“观雪”。

是为这首诗题了名字。

隔天是上交试题答案的日子,林淮安没来得及去看那人给的回复,便将这首《观雪》作为答案递交上去。

不出所料得到了夫子的大为赞赏,声称他有不世之材,可造福江山社稷。

下了学,林淮安心不在焉,敷衍地应下一众学子的恭维,脱身后赶往那片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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