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霜重鼓寒25(1 / 2)

自成都王调兵一事后,新兴郡各世家的行事皆如苏敬则所料,着实是安分了些许。此后十余日又有文书传信,言江东所调之粮已是水陆并进抵达了司州郊野的成都王军营之中,不日便将分出一半之数运往北疆。于是并州诸郡一时皆是放下了心来,倒是令成都王的声望水涨船高起来了。

这般脆弱的太平景象,便因此又是延续了大半月。

永定元年十月初三,正是文书中粮草预计运抵新兴郡治云中的时日。

这日天色方晓,郊野之间霜色覆草,寂寂无声,院中嶙峋的枝丫之上偶有飞鸟翩飞而鸣。谢长缨洗漱已毕,将别院之中的一应内务暂且托付给暮桑后,便动身前往书斋去寻谢徵。

她将将推门而入时,正见谢徵与谢明微俱在书斋内,神色皆是难掩沉凝,唯有一旁绘着山水的灰缬灯轻轻曳动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粮草出事了?”谢长缨见得此情此景,立时便已明白了大半,她举步进入书斋之内,小心地闩上了屋门,而后低声问道。

谢徵轻叹一声:“不错。”

而谢明微已然上前一步,将手中墨迹尚未干透的书信递与了谢长缨。

谢长缨匆匆看罢信中内容,亦是心生疑窦:“米粮……遭窃?我原以为那些羯人会动手劫掠,他们既已有此实力,何故舍近求远行偷盗之事?还是说盗贼另有他人?”

“不得而知,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失窃米粮数目不小,纵然郡府有意,也难以蒙混过关。”谢徵稍作思忖,缓缓道,“此刻若有心人再挑拨一二,加之羯人里应外合,云中必将生乱。”

“好在我们已有了准备。”

“前日里我便传了令过去,定北军支营中的一万余人已随时待命。”谢徵颔首道,“今日若城中局势不妙,府中人自当轻装入营,共御贼寇。”

“堂兄思虑周全。”谢长缨亦是权衡了半晌,末了开口之时,语调之中便已带了些许斩钉截铁之意,“不妨此刻便召集部曲收拾妥当,以备不时之需。”

“你呢?”

“想来今日尚且不会有什么变故,我去城中一探。”

听得谢长缨这番不容辩驳的话语,谢明微尚且有几分忧虑地瞥了谢徵一眼,而谢徵却已是了然地不再做无用的阻拦,只道:“善自珍重。”

“我的拳脚,堂兄有何不放心之处?”谢长缨忽而轻快一笑,转身便已打开了了书斋的门,“那么,定北营中再见了。”

——

清早迎接运粮车队的一应杂事自然不会落到郡府之中出身世家的纨绔们手中。

秦镜与一列士兵引着运粮车队穿过尚且人迹稀疏的街市,便来到了郡府的后门外。他和运粮官各自将公文与鱼符递与守卫核验过后,不多时紧闭的门扉便已被缓缓开启。

“崇之?”待得秦镜步入郡府官署时,正遇上了领着一干下属官吏等候于此的苏敬则,他不由得无奈地向着对方笑了笑,心知他多半也是不得不接下了这等令士族子弟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对方亦是了然地回以一个无奈的微笑,继而又转身看向下属官吏们温和道:“诸位有劳,一同清点一下粮草数目吧。”

入冬时节的朝阳还未全然升起,穹顶泛着黯淡的蓝笼罩着这座城池,而肃肃的寒风猝然拨动檐下的铜铃,带起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无序轻响。

“做好出城的准备。”见苏敬则正独自清点着一车米粮,秦镜故作无意地走上前去,只做是好奇的模样驻足了片刻,却是低声急急地说了一句。

苏敬则略显讶异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会意地笑了笑,低声道:“多谢,待我向齐郡守呈上粮草清点结果便动身。”

“那时未必还有机会。”

“却也不能引得更多人起疑。”

“保重,我回军营静观其变。若有变故,即刻出城避乱。”秦镜轻叹一声,知是他此言非虚。此刻他若是直接抛下一应事务出城,便是寻常百姓也猜得到是有何变故了,届时民乱一起,便未必能在任何一方的控制之内。

苏敬则此刻便也只是轻轻一颔首,不再多言。待得秦镜一行人离去后,在场的官吏又是忙碌着清点了许久,方才将那些粮草尽数纳入库中。

最终负责核验数目的官员将各处清单汇于一处,细细地勾算过一番,末了却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犹豫着斟酌良久,方才快步向着苏敬则走来,低声道:“苏郡丞……”

“何事?”正思忖着今日对策的苏敬则敛了敛冗杂的思绪,神色如常地看向他,只作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数目有误?”

“是,与洛都文书中所载数目大有出入。只怕……瞒不过郡守的眼。”

苏敬则作势抚了抚额头:“你如实记下交与我便是,另外,将运粮官请来。”

“是。”

不多时,那名神色略显不安的运粮官便已来到了苏敬则所在之处。

“阁下对此,可有什么想说的?”苏敬则此刻依旧是礼节性地微笑着,眸光却是宁谧幽邃不辨心绪,这一番质问之言语调虽听来缓和,却是莫名令人心下微微生寒,“若是没有,便请与本官同去见一见郡守吧。”

“苏郡丞,此事……”那运粮官犹疑了许久,听得苏敬则末了的话语,方才匆匆辩解道,“实是盗贼无孔不入,我等防不胜防。更何况,我等纵然是在途中贪墨了这些米粮,又能用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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