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边庭飘飖18(2 / 2)

“不同?”谢长缨漫不经心地笑着,一手闲然地撑着车中的坐席,一面借力微微倾身凑近了几分,笑意更甚,眸光却是愈发明锐锋利,“真有意思,苏公子以为有何不同?你固然是踏错一步便会作了齐郡守的‘美人图’,焉知谢氏踏错一步便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再无复兴之望么?”

苏敬则眸色沉沉地笑着,分明对她的答复了无讶然之色:“倘若谢校尉也是如此作想,我自然没有阻拦之理。”

“苏公子心中分明已有定论,怎么偏生还要引我亲口道出呢?”谢长缨哂笑起来,原本便略显沙哑的声线倒是压得越发低了些,好似隐于烟云雾色之后的沉沉金石声,自有一番独特的风致,“如此看来,阁下是‘贪乱之辈’,我为‘佻巧之人’,岂非……正宜联手?”

苏敬则不觉本能地侧身略微避了避,在对方锋芒炽盛的眸子里看见了清晰的倒影。他也只是默然了片刻,便仍旧是温雅如常地笑了起来:“那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此刻卢氏一族的别院之中,正有一名侍从引着林羡之转过曲折的廊道,步入了一处乍看来并不算起眼的暖阁。

而卢冀正襟危坐于暖阁内的案桌前,听得门外响动,方才略微侧首,悠悠道:“子歆贤弟今日竟与我前后来此,只怕是要引得郡府之人注目了啊……”

“世诚兄大可宽心,林府的车驾自是不会直直地便向此处而来。”林羡之向他笑着一揖,“何况我也遣人留意过,郡府中齐郡守的诸位党羽皆是自顾不暇。”

“子歆素来可算是谨慎,但愿今日,也不会有意外——请坐吧。”卢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羡之一眼,不再继续追究什么,只是转而直入主题道,“巴蜀一带遽然变乱,虽是出乎意料,如今于我等而言,却也可算是有机可乘。”

“他身在郡守之位,此情之下只怕无需我们动手,便已足够令其失信于新兴郡士庶。”林羡之自是心领神会,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羯人终是异族,他们的势力,还需谨慎借用。纵然丘穆陵重诺,如今也远未到与其合作的时候。”

卢冀听得此言,亦是凝神思索了片刻:“也是,如今他尚未夺回其位。那日你代我前去狱中与他会面时,他可曾说过更多?”

“未曾,只说他会令一切如您所愿。”

卢冀神色不动地一颔首,取过案桌之上的茶盏径自啜饮了一口:“……也好,不过仍是可以修书告知于他,近来羯人行事,不必太过顾忌。”

“是。”林羡之见他如此决定,也不多做劝阻,目光瞥过他此刻气定神闲的神色,转而委婉道,“如今虽利在你我,但若仓廪之危不能及时化解,只怕待得齐氏落马,我们也少不得步了后尘。”

“子歆此言却难免杞人忧天。”卢冀忽而冷哼一声,“倒了一个齐氏,只怕他齐氏仓帑中的钱粮,便足够解了云中的危局了——恐怕不止是我,便是谢氏、赵氏等世家,会同那几个洛都来的年轻人也是如此做想。”

林羡之似是反复思量了一番,半晌方才叹道:“若能如此,自是最好。”

“眼下你我暂且静观齐仲膺自取灭亡便是。”卢冀亦是微微颔首,“他当年将我挤出互市在先,得罪羯人在后,如今若是再因仓廪之事失了新兴郡的民心,便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只是秦镜与那几名洛都贬谪来的……”

“雍城秦氏的手可还未能伸到并州来。”卢冀对此却是不甚在意,“至于那几人……呵,我也大略调查过他们的旧事,尤其是那位昔日的廷尉寺少卿——须知如今无论是洛都权贵还是谢氏,可都是靠不住的。”

林羡之目光略微一转,落在了轩窗外半是干枯的一株修竹之上,其上正有一叶枯黄将坠未坠。他不觉垂了垂眼睑,隐去了一瞬间的机锋,看来便仍是素来与世无争的寻常模样:“世诚兄所言极是。”

——

只是诸方人等无论如何筹谋,到底仍旧是漏算了一点。

若无天灾**,新兴郡的粮草的确足以支撑许久。如今是否易生**尚可预见,但……

天灾呢?

——

永定元年九月初八,并州地动涌泉,良田隳墮,自上党至雁门,死者以万记。

——《十二国春秋·前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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