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金石震兮5(2 / 2)

“调虎离山?”羯人头领听得此言却也不急不恼,只是冷笑道,“你们还真是自以为是。”

“秦都尉?看来你的计划倒是颇为顺利啊……”那边谢长缨亦是及时察觉到了此处的变故,忽地便刻意扬声一唤,引得一干羯人也不由得投鼠忌器起来。更有些临近的羯人已然调转矛头防备起了秦镜,一时也令他觉得颇为棘手。

秦镜心下暗骂谢长缨只顾解她自己的围,口中自然也是不愿落下风,颇有些调侃意味地笑着点明了她的身份,还击道:“谢四小姐过誉,不过是你那位‘老相好’给了些更好的提议罢了——其他几位任你处置,只独这位需得留作人质,暂时还杀不得。”

“当真有趣,我在洛都时的相好——”谢长缨又是一剑刺入一人的要害,在一脚踢开那已然失了作战之力的羯人时闲然一扬眉,顺着秦镜的这番挖苦便戏谑地编排了下去,“——说不准能排满一整个铜雀街呢!你指的,又是哪一个?”

尽管明知谢长缨这是胡言乱语,秦镜仍是被她这一番可谓惊人的答语噎了噎,末了也唯有乖乖地扬声传达道:“……他说,羯人的目的并非是挟持赴任官吏从而与新兴郡府谈判。”瞥见羯人头领神色似是微微一震,秦镜这才找回了些许快意,又微微压了压声音,对他笑道:“对不对呢?我的‘老友’,乙弗利?”

“秦小公子,这才乖呀……”谢长缨仍旧是游刃有余地一面闪身避开锋刃,一面笑吟吟地又以胜者的口吻回击了一句,这才略微正了正神色,“不必忧心,我动身前便已知会堂兄,留意防备云中的羯人异动。”

被秦镜称为“乙弗利”的羯人头领听得此言,这才神色一凛,而后以胡语扬声一喝,那些羯人便也齐齐住了手,只是仍旧扬着兵刃,警惕地看着谢长缨和秦镜。

与此同时,废庙之外夜色沉沉的荒原之上,忽地便有错综的马蹄声自远处次第响起。火把在远处明灭如星火,照见绘着繁复纹路的黑色旗帜于夜风之中猎猎作响。

想必远处这些羯人亦非倾巢而出,不过是探得首领有失,故而刻意现身用以威慑。

谢长缨与秦镜皆已认出那是羯人所用的旗帜,心下难免一沉——难道新兴郡府那边,自始至终皆是无所作为?

“二位很聪明,但看起来……还不足够。”乙弗利见得此番情形,却也并未流露出任何放松之色,只淡淡地说道,“我们的羯人骑兵,不会蠢到去云中城内以卵击石。而你们也同样不会为了附近村落的安全,舍弃自家府邸的防卫。”

谢长缨又是轻轻地挑了挑眉,低声笑了笑:“还不足够么?”语毕,她的目光却是向门外瞥了瞥。

秦镜微微蹙着眉头,冷冷地讥讽了一句:“以云中左近的村落平民为筹码?还真是你们会干得出来的事。”

他这样说着,心下已转过了数个念头,思索着此刻恰当的应对之法。

也正是在此时,废庙之外忽地亦有人笑了笑,声线是春山流泉般的清洌:“还不足够?阁下未免太过自负。”

门外并无人影,而那人话语之间仍是一派殊无杀意的从容与温雅。

秦镜的目光不自觉地沉了沉,待得他装作无意地瞥向谢长缨时,却见她只是在一瞬的讶异过后,颇有深意地扬了扬唇角。

羯乙弗利微微一惊,随即便又镇定地扬声道:“何不现身一见?”

门外之人又是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回应他的提议,话语依旧是不紧不慢:“在下不过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冲突,好心提醒一二罢了——譬如,您想必发现了那些人质早已乘着方才的混战脱了身,而眼前的这几位,可并不像他们那么好控制。”

“阁下还真是自信。”乙弗利听罢,很有些不以为意,“我似乎应当提醒一句,莫要忘记了那些羯人骑兵。”

“若说此事,您倒是尽可一试。”这一次不待门外之人开口,谢长缨已然率先冷笑着开了口,携着满满的讥诮狠厉之意反问道,“云中城郊的村落?纵然是杀尽了,也损不了新兴郡一丝一毫的兵力。到那时百姓群情激奋豪强顺水推舟,您且猜一猜,郡府会派出多少兵力清剿你们?”

她这一番话可算得上是掷地有声的威慑,配上那沉而沙哑的嗓音,正如迷雾烟海之中穿堂而过的寒风一般,令在场之人心中皆是一凛。毕竟这话听来荒唐残酷,细究下去却也有几分道理——如今既非太平时日,那些士族豪强自然更不会当真将寻常村民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羯人手中所谓的筹码,便显得颇有些危险了。

秦镜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立刻便冷静下来,明白了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话术,此刻也煽风点火似的笑道:“至于此处,你我到时都尽可以看一看,是外面那些骑兵的马快,还是我和谢四小姐的剑更快——我们脱不了身,并不意味着杀不了你。”

“阁下若是想以此处的羯人骑兵去阻截先前的那些官吏,自然也尽可以一试。”门外之人亦是不急不恼地听罢他们的话语,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据在下猜测……呵,他们此刻想必已然抵达晋昌。那里的防卫虽不比云中与九原森严,也足够抵御这些人了。”

他兀自轻笑了一声,而后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停顿了片刻,方才又是从容说道:“更何况,留给阁下做决断的时间,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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