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京2(1 / 2)

日落,风起

入秋的风,携着几分初起的寒凉造访京城。街面上,酒肆门前支起的酒幡被吹动,远远落日余晖将近,市中灯火渐起。

酒幡在西风中摇晃。

店内,酒肆闲谈和着周遭市声响得热闹,二三对坐的人在拿入秋前大褚的两件大事做谈资。

嘉祐五十三年,这一年两件大事,一件起于江湖,一件涉及朝堂。

起于江湖的事是推选武林盟主,朝堂有朝堂法度,江湖亦有江湖规矩,选谁做盟主,是江湖中顶大的事情。为选盟主而开的武林大会从去年夏末一轮轮开到今岁夏初。到如今入秋,大事尘埃落定后三月有余,照样是江湖市井上最大的谈资。

“听呼延兄这么说,这武林大会的最后一轮就那么说定不比了?”

酒肆之内,两人,一桌。

问话的少年一身青色劲装,意气风发,与他同桌而坐的是今夜酒肆里他认识的新朋友。他口中这位“呼延兄”,年纪约莫五十,束腰褐衣外披粗麻风氅,是再明显不过的江湖客。江湖客身后,一把配刀静挂着,坊间酒市,无处出鞘。

“不比了。”呼延离答:“袁兄弟可知,武林大会最后一轮,不是以武斗分胜负,留到最后的四位高手中,有两位同时推荐另外一位,也就是四人之中最为年长的澹台清逸。”

他说话间垂眸举酒,自饮时眼睛扫过袁子华腰间衣带上的纹饰——平云纹,北渝来客。

“剑宗澹台,这我知道。”袁子华爽朗道,“不止是我,我们渝人但凡习武,无有人不知中原之地的这位澹台剑宗。”

“哦?是吗?看来我们这里还数澹台前辈的名声传得广啊!“呼延离朗声笑道,“武林大会最后一轮比试,虽大有推举让澹台前辈坐盟主之位的,但澹台前辈却提了议,将多少年来,盟主一人统江湖的规矩改写,变作了诸事皆有四人商议共定,以防为首一人独大独断。此后江湖,众人统称这比试至最后一轮的四个人为武林四尊,同时奉澹台清逸为尊首。”

“听闻澹台前辈的问月剑法灵动飘飞,清正磊落,以此等剑法名震江湖的剑宗,想来为人行事也必定光明磊落,今被奉为武林首尊实至名归啊。”袁子华道。

“剑宗之境,人剑合一,剑气即是人心。能成剑宗,自该德能配位,”呼延离道,“何况这比试到了最后一轮,留下的都是当今江湖之中的绝顶高手。选盟主,统江湖,为的是平纷争,护大义,主大局,为何非要选一位武功冠绝天下之人?依我看,这首尊之位,是因其剑宗之境,更也因其年高德劭。”

“确是确是,”袁子华闻言道:“呼延老兄这番话,有见地,袁某佩服!”

他侧过身,对他这位在酒肆里甫认识不到一炷香时间的老兄拱手抱拳,随即又要拿酒碗去敬,却被对方拦下。

“不是我?”

“什么?”

“说刚刚那话的人不是我,袁兄弟该佩服的人自然也不是我。”

“是吗?那此话又是何人所说?”

“海长风。”呼延离道。

“海长风?”袁子华惊讶道:“号称‘眼底观天下,手中握天机’的长风阁阁主海长风?”

“也是如今四尊之一,海长风。”

呼延离言罢,见袁子华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袁兄弟?”他随口戏谑,“袁兄弟如此惊讶,难不成是觉得海长风年纪轻轻说不出刚那话,那话就只配从我这个半老头子口中说出来?”

“不不不,呼延兄多虑。袁某刚刚…只是有些感慨,”袁子华道:“近来总听人言,说这以贩机要查秘闻为营的长风阁素来与朝堂联系千丝万缕,加之其在江湖之中立足时日不过短短十载,想着纵其如今名声赫赫,也不能算作江湖正宗。”

“要论这正与不正,原不在宗派新老,也不在主事所长。”呼延离道:“而在于是否正心术,行正途。”

袁子华想了想,然后道:“呼延兄所言极是。”

他起身,抱拳,道:“听呼延兄指点,现在想来,海阁主提议以德行为尺,举他人为尊,实有见地,为人也必是清正。这武林大会最后一轮,仅剩的四人若只以武学定输赢,选出个武艺高深,却无威信德行之人,恐怕只会终难服众,到最后,重蹈那三十年前,江湖之中的血雨腥风。”

“哦?袁兄弟如此年轻,竟也知晓三十年前大褚旧事?”

“江湖大事,略有耳闻而已。”

袁子华言罢,耳旁传来一声叹息。

“曾经的江湖,选出的为首之人就是个武艺高绝的。彼时江湖中有个寻医问药的山庄叫作百里山庄,那山庄声威显赫,庄主医道至臻至化,江湖、乡野、朝堂,一时无人能出其右,其便被世人奉称药神百里。而此人,除了医道,武功也同样问鼎江湖。可那又如何,这医与毒若入臻境,本就难分,医者若无心,与毒者无异尔。”呼延离道:“百里山庄全盛时,有人叛出,在乡野纠集了一众蛇鼠之辈自成毒衣谷,研炼毒药为祸江湖,百里庄主却置若罔闻,最后竟还带领庄中弟子与之沆瀣一气。若不是他妄为至此,那百里山庄怎会在三十年前被江湖众家讨伐?其百年基业又怎会在那之后付之一炬。”

“那药神百里后来如何?”

“死了。”呼延离直截了当道:“大约快四十年吧,那时我也还小,记不清了,”呼延离道,“那时不知多少人多少次请求药神百里正法毒衣谷,结果百里不但不允,还纵容毒衣谷炼制奇毒,而后毒衣谷祸乱江湖,百里山庄威压之下,无数名门正宗弟子丧命于毒下,多少江湖宗派敢怒不敢言。只有一个少年人,初初崭露头角却不畏百里积威,终日奔走游说,终于劝得当时的各大门派联合除佞,围攻毒衣谷,可之后,也就是三十年前,沈独衣竟又为祸江湖。”

“沈独衣?“袁子华问。

“毒衣谷谷主,沈独衣。”呼延离道:“众家围攻毒衣谷时,百里出面保下了他,还作保毒衣谷此后绝不会再行不义之事。”

袁子华略一思忖,“所以三十年前百里山庄覆灭,是因其包庇沈独衣?”

“三十年前,百里山庄声势仍在,又加上一个毒衣谷沈独衣……”呼延离吞声,欲言又止。

“再除奸邪,各大门派还是没人敢一马当先……?”袁子华试着接了呼延离未完的话,说完后唏嘘长叹。

“有一个人敢,”呼延离却道,他说着,眼中迸发出光亮,“他还是那个少年人。”

“是那个……曾在更早时游说众家围攻毒衣谷的少年?“袁子华喃喃。呼延离看了看眼前,同为少年人的他,笑了笑。他道:“当日少年,便是如今江湖尊首,澹台清逸。”

月沉,风住

太子府。

西风过处,萧瑟遍地。太子府偌大门庭里,几个仆从在洒扫着新落的秋叶。

后堂内,两人对坐间,油灯黯淡。

“府里开支用度如今要从简了,按殿下之意,仆从大都遣散,现如今还留在府上的,都是一心跟随,忠心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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