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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2门口,她犹豫了,心怦怦地跳着。由于太紧张,她已经记不清在她脑子里重复播放的有关牡丹的视频是何时结束的。

她该怎么说啊?

欣黛咬住嘴唇,抬起手腕,划过扫描仪,门锁的指示灯变成绿色的。她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起居室明亮的灯光洒进楼道。欣黛瞥了一眼网络电视屏幕,上面正在反复播放的仍是前一天市场里面包师的店铺着火的画面。电视调成了静音。

欣黛进到屋里,但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艾蔻砰地撞在她腿上。

三个在圆圆的头上标着红十字的机器人正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是急救医护机器人。

爱瑞穿着真丝睡衣站在他们身后,她靠在壁炉架上,人造壁炉已经关闭。珍珠仍穿着日常的衣服,抱膝坐在沙发上。她们都用干浴巾捂着鼻子,看着欣黛的眼神中既有厌恶又有恐惧。

欣黛感到一阵不安,她向后一步退到楼道里,纳闷她们谁病了。但很快意识到她们俩都没病。否则机器人应该很快就把她们带走了,她们也不可能捂着鼻子。现在,整座大楼可能已经封闭了。

她看到爱瑞的手臂上贴着一小块胶布,看来她们都已经验过血了。

欣黛把斜挎包扔到地上,但手里仍拿着磁条。

爱瑞清清嗓子,把浴巾拉低到胸前。她脸色苍白,颧骨突出,在惨淡的灯光下像个骷髅。她没用化妆品,布满血丝的眼睛周围有明显的黑眼圈,她哭过,不过现在却双唇紧闭。

“我一个小时前收到信息,”她打破了僵滞的气氛,“通知我牡丹在泰航区废品场被找到,并带到——”她声音嘶哑,说不下去了。她低垂着眼皮,过了一会,当她抬起眼时,眼睛里充满着怒火。“但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欣黛扭过头,尽量不去看医护机器人。

爱瑞不等欣黛回答,径直说道:“艾蔻,你可以开始处理牡丹的东西了。上周她穿过的所有衣服可以扔到废品站——但是你要亲自去扔,我不想把垃圾道堵了。其他东西,我想,可以到市场卖掉。”她的声音尖锐而平稳,仿佛从她刚收到信息的那一刻起就在脑子里重复了多遍。

“好的,林姐。”艾蔻说着,退回到楼道里。欣黛僵硬地站在那里,双手仍握着磁条,好像在防护着自己。尽管艾蔻不能拒绝爱瑞的命令,但从她迟缓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她不愿把欣黛一个人留在这里,因为医护机器人还用它们空洞的黄色传感眼睛器盯着欣黛。

“为什么,”爱瑞攥着浴巾说道,“今晚我的小女儿会在泰航区废品场?”

欣黛把磁条拉近自己,竖起来,放在地上,磁条很长,从她的肩头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趾,磁条和她的手一样都是钢制的,都已失去了光泽,因而看上去就像她身体的延伸。“她和我一起去找磁条。”说完,她深吸了口气,觉得舌头僵硬,嗓子发紧。“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到了斑点,叫了急救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瑞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但很快,她忍住了泪。她低垂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里拧皱了的浴巾,身体瘫软地靠在壁炉上。“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回到这里,欣黛。我随时在等另一个通知,告诉我自己的养女也被带走了。”爱瑞振振肩,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柔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眼神。“医护机器人已经给我和珍珠化验过了,我们两个都还没有感染。”

欣黛点点头,舒了口气。爱瑞接着说:“告诉我欣黛,如果我和珍珠都没有疫病,那牡丹是从哪儿得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是你确实知道今天市场爆发了疫病。”

欣黛吃惊地张开了嘴。难怪了,那浴巾,那机器人。他们以为她被感染了。

“我不理解你,欣黛,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欣黛使劲摇着头,不。“它们也给我验血了,就在废品场。我没得病。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得上的。”她说着把手臂伸出来,露出臂弯里的针痕。“如果愿意,它们可以再验一次。”

其中一个机器人终于现出生命迹象,用灯照着她扎针留下的小红点。但它们没有动,爱瑞也没催促它们,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一个立在壁炉上的小波特屏上,不停地翻着一张张牡丹和珍珠小时候的照片。这些照片有的是在她们的老房子照的,有的是在花园照的,有的是和爱瑞一起照的,那时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还有的是和她们的爸爸一起照的。

“对不起,我也爱她。”欣黛说道。

爱瑞紧握着电脑。“不要侮辱我了,”她说,把波特屏拉得更近些。“你们这些人懂得什么是爱吗?你能有感觉吗?或者,只是……一个程序?”

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但这些话很伤人。欣黛偷偷地看了一眼珍珠,她仍坐在沙发里,脸半埋在膝盖里,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把浴巾捂住脸了。当她与欣黛的眼光的相遇时,便把视线移开,盯着地板。

欣黛更加握紧了磁条,说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爱。”还有悲伤。她真希望自己能大哭一场来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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