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6(2 / 2)

还有那个伪装成妃子的女魔修!穆翀举回头时曾瞥见一眼她的形容,正常人不会在那样短的时间内急速枯瘦下去,而她身上的,魔气……

穆翀举抚了抚胸口,他毫无感觉,这实在太奇怪。

“魔修……他们异于常人,或许心思谋划也与我等不同,或许挑战还在后面,大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当然……”孟统领道,“此等事情我们实在没有研究,如何应对,还要穆兄决断。”

穆翀举:“神怪之事,我也使不上什么力。叛军已经从定风岭出发,我们向北和边郡勤王的大军接应才是最关键的。”

能解决神怪之事的人在路上。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祈求平安。

他叹了一声。

郊野安静,只有马蹄声,头脑却轰轰作响。

魔王戟天踹开了皇宫的大门。

定风岭中战事结局不言而喻。

穆翀举不敢想,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

不敢想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是他跪在陈宏的脚下给他行礼,也不敢想哥哥将他拉到马车里面去,告诉他大蜀危矣!

他们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

看不到定风岭的厮杀,听不到山林中被风声掩盖的刀戟金戈。

一个大将军府没了!

百千个家也破了!

大蜀的皇帝跑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穆翀举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长的蜀都。他在安稳中生长了十八年,他忘了这世间是个彻头彻尾的乱世。

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没有烽火、没有哀嚎。

明早百姓开门,依旧是天气晴朗。十八年前陈氏联合自己的两个兄弟将旧的皇帝踹下明堂,蜀都只坏了一扇守城的大门。十八年后魏氏做主人,连一扇门都没有尚。

这乱世中的家国之痛,又能切实地落在谁的头上?

百姓已经够苦了。

还能将这重痛加上一重的,只是沙场中人。

须得将这一身一心系在一国上,才好说服自己提起屠刀,才能叫刀下魂魄不入了梦,才叫这一条身板站得直,这男儿腰杆不能弯,这手不抖这心够硬,才杀来功名利禄,杀来一个家,一个活下去的方法。

到此时。

身死、家亡、国破。

都说生死大事,亲人该有所感应。

穆翀举没有,他的心中空空荡荡。

他举目四顾,只有陌生的人。

他想也许陈宏那话说的对,这皇帝、这军士、这所谓的大蜀正统和他有什么关系?

父兄殁在他的背后,他应该提起刀挥向背后的敌人,找到他们倒下的土地让他安眠,让仇家身首分离,或者死在这条道路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离他们越来越远……

可他又能做什么?

撇下一个昏迷不醒的蜀王,叫这些刚刚死里逃生的羽林军和他一起送死吗?抑或是只凭借他一人,他能对抗仅仅一个忽然出现的魔修吗——他能抵挡魏氏蓄养的兵士吗!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带着父兄的托嘱往前走。

……

“重阳和老大……怕是不成了。”

老太君早起睁眼,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您别这么想……”落矜的手抖拿不住碗,用了全力才给搁在小桌上。

老太君已经坐起来,她牵了落矜的手。

从离开将军府之后,老太君的身子便逐渐转好,到如今已经行动自如。诸多不顺中这才总算有了一桩好事。

“无妨的,落矜,”她拍了拍落矜,“我穆家并不是只有重阳一个孩儿。当年追随先皇起事的,也不是重阳一人。”

落矜抬眼,老夫人的神色真算得上平静。

“二十年前蜀地旧主昏聩,民不聊生,起义遍地,厮杀无数。我夫君、三个孩儿和两位娘家亲兄弟,都是与先皇同起兵的人,只是最终亲眼看到这大蜀的,只有重阳一人。”

字句中满是无奈,多少悲痛被时间冲散,于是变成平常的记忆,却也褪无可褪,干涸在这里,以防不时眼泪浇灌,也能焕发生机。

“人都道我穆家地位低微不比魏蠡名门世出身,从龙之功全凭运气,爵位奇高也只因翀举出生的时机赶巧,对了先皇的心思。他们却不知我家流的血,”老夫人微阖眼眸,“太多年了,这一个个人,一遍遍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老夫人……”

“别哭,”老夫人提了口气,揩去落矜的眼泪,“这是我穆家的杀孽。乱世中没有道义之师,功名利禄、钱财声望,终究要还的。”

落矜神色一顿,一生太短,大多损益不能清算在现世,这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人却因着这苦痛而自找了解释。

“你我还活着,也许老二也活着,大蜀不算亡国,我们还有事可做,”她看着落矜道,“不到真正闭眼的那一天,就必须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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