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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轻点,我们可不想把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吵醒!”

“天啊,我安静得像一只小老鼠!哎呀!这儿还有士兵!”

“你说什么,士兵?”

“房间里有红色的外套!”

蒂凡尼想,他们已经发现了玩具士兵,她尽量小声地呼吸。

严格地讲,玩具屋里是没有地方摆得下这些玩具士兵的,而温特沃斯也没到可以玩它们的年龄,所以,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当蒂凡尼为她的玩具娃娃举办茶会的时候,这些玩具士兵总是被当作无辜的旁观者。噢,这些玩具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啊。在农家,这种玩具一定要非常坚固,才能完好无损地一代代传下来,而且不用老是去管理它。上次蒂凡尼就尽力安排过一次茶会,客人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没有头的玩具娃娃,两个木头士兵,还有一个只剩下四分之三身体的玩具熊。

乒乒乓乓的声音从玩具屋的方向传了过来。

“我拿到一个!嘿,兄弟,能不能让人缝一缝?把这个缝起来!哎呀!他长着一颗像树一样的头!”

“天啊!这儿有个没有头的身体!”

“呀,怪不得,熊在这儿!”

蒂凡尼觉得尽管有三个声音的主人在和什么东西打架,但这些东西是不可能还手的,包括那个只有一条腿的玩具熊,这场战斗不会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的。

“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你会得到一头牙齿掉光的羊!”

“有人咬我的腿!有人咬我的腿!”

“到这儿来!啊呀,你们自己倒打起来了!我都已经受够了!”

蒂凡尼觉得鼠袋动了一下。它也许又胖又懒,可是当它向一个小动物扑过去的时候,却像闪电一样快。她不能让它去抓那……不管那是些什么东西,不管听上去是多坏的东西。

她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看到了吧?”一个声音从玩具屋里传了过来,“你把她们吵醒了!我们快走吧!”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蒂凡尼断定,这次的安静是那儿没有人的安静,而不是有人保持住安静的安静。鼠袋又睡着了,这只肥猫只有在它的梦里,梦到被人开膛破肚的时候,才会偶尔抽动一下。

蒂凡尼等了一小会儿,然后下了床,悄悄地朝卧室的门口走去,尽量避免两只脚在地板上踩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她在黑暗中走下楼,借着月光找了一把椅子,在奶奶的架子上把那本《精灵故事童书精选》摸出来,然后抬起后门的门闩,走进了温暖的仲夏之夜。

外面笼罩着薄雾,不过头顶上的星星仍然依稀可见,天空中挂着凸月。蒂凡尼知道那是凸月,因为她在“历书”上看到过,凸月就是月亮看上去比半圆稍微饱满时的样子,所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要留意去观察它,就是为了她可以对自己说:“啊,今晚我看到的月亮是非常凸圆的……”

这件事,很有可能让你对蒂凡尼的了解比她想告诉你的还多。

在冉冉上升的凸月的映衬下,丘陵变成了一堵黑墙,遮住了半边天空。此刻,她在寻找阿奇奶奶提灯的灯光……

奶奶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只羊羔。那是蒂凡尼刚记事时留下的一个印象:在早春的一个寒夜,妈妈把她抱在窗前,数不清的灿烂星星在群山上空闪闪发光,在黑暗的丘陵地,有一颗黄色的星星围绕在阿奇奶奶的身边,在黑夜里蜿蜒移动。当一只羊羔丢失的时候,她是绝不会去睡觉的,不管天气有多恶劣……

在蒂凡尼家这样的大家庭里,要想有一个私人空间,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在厕所里。那是一个有三个坑的厕所,只要有人想独自待一会儿,他们就会去那里。

那儿有一支蜡烛,还有一本挂在一根绳子上的去年的历书。印刷商了解他们的读者,于是就用又软又薄的纸来印历书。

蒂凡尼点燃了蜡烛,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后看起了那本精灵故事书。月光透过门上新月形状的洞,洒在她的身上。

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这本书。这本书似乎就是想告诉她,该怎么做和该怎么想,不要偏离正途,不要打开禁门,要恨邪恶的女巫,因为她是邪恶的。哦,还有,要相信鞋的尺码是选择妻子的好方法。

在她看来,有很多故事都是值得高度怀疑的。书里有一个故事的结尾是:有两个好孩子把邪恶的女巫推进了她的炉子里。自斯纳珀利夫人遇到麻烦后,蒂凡尼一直为这个故事的结尾而担忧。她可以肯定,像这样的故事会使人们不能正确地思考。她看完了那个故事之后,心想,会吗?谁也没有这样的大炉子,可以把整个人都放进去,又是什么原因让那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可以在吃人的房子附近走来走去?笨得连一头母牛的价值超过五粒豆子这样的事都不知道的男孩,怎么会有能力去谋杀一个巨人,还把巨人所有的金子都偷走了呢?更不要说他这种破坏文化生态的行为了!还有连狼和外婆之间的区别都不知道的女孩,要么愚钝得像柚木,要么来自让人极为厌恶的家庭。这些故事太不真实了,但是斯纳珀利夫人就是因为这些故事而死去的。

她很快地一页页地翻着书,寻找着插图。因为尽管故事让她生气,不过插图,啊,插图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她翻过去一页,就看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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