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关怀38(1 / 2)

晏祯告病不朝的第二日,太尉吕弘安也得了急症,唯有吕显一人还硬撑着,只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时时提醒满殿公卿,一切缘由皆是当今。

但明棠对他显然没有半分愧疚,一连几日在朝上提起封后大典之事,特意点了礼部问话,既显了自己重视,又刀刀扎进吕显心底。

谁见了不同情吕侍郎,谁见了不暗道陛下心狠。

当日马过长安街,议论纷纷,虽没过多久,但几乎全城都知道了皇帝抢亲,抢的还是臣子妻的事情,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人言可畏,又经人引导,联系到年前汪家一案,吕显御前劝谏不成,却声名大噪,倒显得皇帝糊涂,很难让人不多想。

这是皇权压制,也是恶意报复,已成了万民共识。

明棠虽生为女子,但因得先帝偏爱,自幼学兼文武,身负重任,从监国以来到登基之后,都恪守本心,勤政爱民,温良恭俭,所以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曾颇得人心。

但正如没人想到她会遇刺一般,也不会有人懂得她为何会因死里逃生而性情大变。

太雍五年,明棠掌权第八年,登基第六年,第一次受到了朝臣惶恐,百姓质疑,这既因她日渐阴郁苛责,随意打杀朝臣,也因她行事无纲,欺侮臣子,强娶臣妻。

但二者并为一谈,总逃不过一个吕显。

旁人以为这是因果,是报复,明棠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她要报复的,又何止一个吕显。

是以李长敬将官怒民愤收于御前时,传闻中暴戾独断,锱铢必较的皇帝倒显出了难得的大度来,只是微微一笑作罢,并未有半分不悦。

倒是李长敬自己把鼻子都要气歪了,一会儿骂吕家父子用心险恶,朝中大臣蠢钝如猪,一会儿又骂上京百姓都是愚民,只知黑白,却不明是非,徒为人做刀刃,简直可笑至极。

他向来沉稳体面,难得跳脚一回,明棠看着有意思,由他喋喋不休发泄完了,才笑道:“吕家父子确是小人,朝中官员也不够明辨,但百姓无辜,只是受人挑唆罢了,朕受万民供奉,自当护佑万民,你说他们不明是非,倒不如说朕顾虑不全。”

“微臣不敢。”李长敬低下头去,依旧有些愤愤难平,“微臣只是觉得,纵陛下行事略有荒唐,但从未伤及百姓利益,他们大可不必为吕显鸣不平。”

“你也说了是朕行事荒唐,百姓既不知所以,只知朕为难吕显,自然难免生出怨言来。但这也恰好说明了咱们上京百姓的仁义,吕显与他们非亲非故,既蒙冤屈,竟得守望,岂不是大燕之福?而这份仁义,也并非是针对吕显,就算是换了一个人,也同样如此。”

明棠按下手里写满了对自己怨言的密折,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抬眼看向李长敬,不忘出言安抚道:“你心里向着朕,才对他们有所怨言,这是朕的福气。”

李长敬低着头,逐渐从她话里琢磨出几分真意来,就闷声道:“微臣鼠目寸光,只能看得到眼前利害,不如陛下高瞻远瞩。”

“你我君臣之间倒不必说这些,朕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为人君者,无论如何都没有埋怨百姓的权力,你身为朕的左膀右臂,也理当谨记之。”

明棠偏了偏头,看向蒋正,他立刻会意,近前来拿新盏给李长敬倒了一杯茶。

李长敬谢过恩,将茶水一口饮尽,而后放下茶盏,单膝跪地,面带愧色道:“陛下今日的教诲,长敬俱都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记着就好,起来吧。”明棠微微一笑,冲他招了招手。

那封密折最终被明棠亲手撕毁,交由蒋正烧成灰烬了,李长敬告退之前,明棠又吩咐了他一件事,他虽然颇感疑惑,但还是立刻去办了。

此后没过几日,皇帝强抢臣妻之事尚未消停下来,但在她蓄意报复吕显之外,又另起了一种说法,把由吕家新妇摇身一变为皇家新后的晏青染推到了人前。

不知从何处起了传言,说早在晏青染出生那年就有道士向先帝进言,称此女生岁大吉,命格极贵,有母仪之相,非皇家不可聘之。

但先帝谨记祖训,不以为然,遂将道士驱逐。

不过据闻先帝后来确实起过要与晏家结亲的心思,只是被晏祯婉拒了,先帝仁善,便无强求之意,之后晏祯又很快为女儿定了一桩娃娃亲,将晏青染许给了太尉吕弘安之子吕显,这件事就算彻底告了终,再也无人提起过。

转眼过了许多年,一直到如今,才又惹出君夺臣妻的丑事来。

自太后冥寿之后,皇帝痴信道家学说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虽上有祖训压着,但历代魂灵到底比不过活人,更有上行下效,眼看长清观的香火都要超过大佛寺了。

古来帝王没有不爱猜疑的,当今究竟对道门学术是什么态度还两说,但既然有人生就了九天凤凰命,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民间。

莫名就合情合理,比之小肚鸡肠地报复臣子更有说服力了。

晏青染在宫里自然听不到那些转瞬万变的民间传闻,更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什么天生凰命、母仪天下的大帽子,她只管每日枕温梦足,醒来观初阳,闲时看落花,唯一值得上心的也只是和皇帝相处,况且明棠又待她极好,这个皇后做的倒是比在闺阁时还足够轻松了。

进宫十余日,她除了惦念家里,一切都好。

晏祯一直告病,明棠自己就更忙碌些,近来早朝都不曾缺席。

这日清晨,晏青染下意识往旁边蹭了蹭,果然伸手扑了个空,身边那人躺过的位置已经连余温也不剩,想来是早就起身上朝去了。

她睁开眼睛先愣了会儿神,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趁左右无人,偷摸着伸展手脚打了个呵欠,又倒在床上抱着被子舒服地滚了几下,才唤人来伺候。

宫人用金钩挑起床帷,晏青染下去踩了绣鞋,梅生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着稍嫌凌乱的雪色中衣,没等她开口,就主动解释道:“莲生到御医署去了,奴婢伺候娘娘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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