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早朝36(1 / 2)

外面烟火通明,如灯如昼,喧嚣更盛。

江昀清盘腿坐在明姓先祖的牌位面前,数个时辰依旧脊背如松,八风不动。

她双目紧闭,神色平和,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只是淡色薄唇紧抿,因长时间水米未进,泛起一种干燥的苍白颜色,才显出了几分脆弱来。

忽而殿门轻响,所有动静都被掩在烟火呼啸之下,江昀清听不太真切,遂缓缓睁开了眼眸看过去,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稳步走了进来。

他用肩头撞开门,一手拎着一壶茶水,另一只手拿了笔墨和白纸,既没正眼看江昀清,也没和她搭话的意思,将东西全部放在她面前之后,就又匆匆离去了。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江昀清低眉扫过那些恍若凭空出现的东西,伸手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勉强解了干渴。

她抿了抿唇,又抬眼去看供奉在上的明家牌位,眸光复杂,夹杂着几分悲悯。

隔良久,等到外面声波渐止,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才终于又有了动作,起身将纸笔拿到了供桌之上,取一旁香柱在烛火上点燃,甩下火光之后,跪地拜了三拜。

殿门紧闭,满头青丝束于冠下,灰色衣袖却无风自动,江昀清自袖中取出三枚用红线串起的古制铜钱,将红线解开缠在腕上,细细算了一卦。

明棠不信道术,只想利用她的身份扰乱吕弘安的图谋,但她自幼修道,信卦不信人,就算如今自投于皇帝门下,为其所用,也不甘做一个束于皇权的睁眼瞎。

不该说的话她不会说,但该算的卦她一定要算。

进宫匆忙,江昀清随身而带的也只有那三枚铜钱而已,她自幼耳聪目明,五觉敏锐,从学成之初,便谨奉无事不起卦,只因卦象繁复,混淆人心,并不如天象清明。

而今这一卦,既是为天子所测,也是为自己所测。

她席地而坐,默念经文,将卦象翻来覆去测算多遍,直至面色惨白,冷汗涟涟。

“祸福难辨,吉凶相伴……”

她口中喃喃自诉,将铜钱握在掌心,头一回对自己的卦象产生了怀疑。

“松萝共倚,之死靡它。”

江昀清面上一片恍然,摊开手心逐枚看过陪她长大的那几枚铜钱,紧抿着唇角又重新起了一卦,果然再次得出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卦象。

终于,她从腕上解下红线将铜钱重新串起,收回到了广袖之中。

再抬头看向那些威严无双,代表着明氏先祖,也承载着皇室大运的牌位之时,江昀清全然变了一番心境,双手结印行礼,轻声道:“莫闻莫愠,衡寿其量,此概为天命也。”

她心静无波,阖眸打坐,只待天明。

与可怜代人受过的江道长不同,在这个算不得太过正式的新婚之夜,晏青染倒是睡得十足香甜。也不知是合卺酒太醉人,还是宫里枕稳衾温,让分明已经午休过的她依旧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原来自以为会有的那些胡思乱想,全部变为梦中黄粱了。

次日明棠要上早朝,天还未亮就被莲生唤醒,再看裹走了大半张被子睡得满脸通红的晏青染,陡然就生出些羡慕来,眸色温软地捏了捏她的脸。

晏青染不知是不是还在梦里,被她捏过脸后很快给出了反应,嘟起嘴巴咕哝了一句什么,等明棠侧耳去听,她又闭上了嘴,卷着所有被子翻进大床最里侧去了。

明棠哑然失笑,被莲生搀扶着起了身,到外殿洗漱更衣。

她自从受伤之后身子就不太好,一箭伤及心肺,从深冬到夏初,时不时就要咳嗽几声,莲生本来已经习惯,为她梳头时却又见她打起喷嚏来,不免就有些担忧。

明棠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子,轻咳一声道:“无妨,大约是吞了几口凉气,咱们这位皇后看起来乖觉,夜间抢起被子来却是半分不饶的。”

她说这话,听起来似是有所抱怨,但神情上明显是带着笑意的,莲生本想劝她少与皇后同寝,但见她自有一番享受,便改口道:“奴婢晚间让人多取一床被子来。”

“倒也不用。”明棠勾起嘴角,眯着眼睛似是有所回味,淡淡道:“朕搂住她就乖了。”

莲生面色微变,迅速低下头去,没敢接这句话茬。

梳洗后,明棠去用了早膳,不忘吩咐莲生:“差不多时候就把皇后叫起来用膳,白日睡多了,午间又要犯困,晚上还怎么睡得着?”

待莲生应下之后,她又说:“还让早先她在宫里养伤时伺候的那些人过来,省得她见了生人不自在,你看着安排好,朕下了朝就回来。”

“奴婢记下了,请陛下放心,一定会照顾好娘娘。”

得了莲生保证,明棠才点了点头,没想起有什么再要吩咐的,就坐上御辇上朝去了。

蒋正已经在宣政殿等着,手里捧着一卷白纸,见御驾过来,连忙快步迎了上去,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了明棠面前,低眉顺眼道:“回陛下,东西取来了,也已派人把道长送回观里了。”

明棠走下辇车,使了个眼色,蒋正立刻会意将白纸缓缓打开,方显出力透纸背的字迹来,上面分两行写着十六个大字,明棠目光微沉,低声念了出来。

“天运在手,明珠在握,紫气加身,圣御九州。”

念了一遍,又斟酌片刻,她眼尾微扬,轻笑出声来。

“朕记得数年前有一白发道人向先帝传道,虽未得用,却是留下了几本符术经书,如今还在库里压着,你得闲让人找出来,另配些金银,去赏给江昀清吧。”

“奴才谨遵圣谕。”

蒋正行了礼,将手里那张纸卷回原状,跟着明棠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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