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入宫34(1 / 2)

太雍五年四月初八,是岁大吉,宜婚嫁。

因天子赐喜,红绸挂满了长安街,许多官宦豪绅甚至平民百姓家里都把近期婚事改到了这一天,长安街上热闹非常,来往的都是迎亲仪仗,喜糖和喜钱铺了满地都是。

所以穆临风带领迎亲队伍从长安街过的时候,除了红衣卫队,十六抬大轿,显得尤为声势浩大,让人忍不住猜测是哪家权贵迎亲之外,并没有引发太多讨论。

但不久后仪仗去而复返,与此同时,皇帝抢婚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不用上早朝,明棠一早送穆临风领仪仗出宫后就窝进御书房处理政事去了,这会儿李长敬来禀报城中盛况,她终于把折子一按,彻底没了批阅心思。

“晏祯怎么样?”

她招招手,蒋胥近前来伺候茶水。

李长敬道:“皇后娘娘上轿之后晏相就晕了过去,至今未醒,是由他长子晏青州安抚遣散到场的宾客,如今相府大门紧闭,已不见外客。”

明棠又问:“吕显回去了?”

李长敬摇摇头,“据说面色难看极了,但还是强撑着在相府帮忙,只是这风声传到了吕家,却不见吕太尉有所动作,大约是不打算去相府走一趟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亲自去相府也无用,晏祯既然晕了,自然也不会见他。”

明棠笑起来,低眉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眯起眼来道:“晏祯做了这么些年丞相,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要他再年轻几岁,保管就闯进宫里来要人了,不过是如今年纪大了,折腾起来也是有心而力不足,才只能装晕去躲清闲。”

她将茶杯拢在手里,用指腹蹭了蹭单薄的杯沿,吩咐道:“别的先不用管,你到徐奉之那里去敲打几下,让他御史台的人都管住嘴,明日早朝照上,他若敢公然给朕难堪,朕就也让他尝尝抄家论斩的滋味儿。”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足了威胁。

李长敬领命去了,明棠搁下茶杯站起身来,在殿内踱了几步,又吩咐蒋正:“差人到长清观去宣江昀清进宫,不必来见朕了,直接把她送去千灯阁。”

“奴才领旨。”蒋正行过礼,快步出了殿门。

蒋胥抱着拂尘站在一侧,心里又泛起嘀咕来,千灯阁是宫里供奉先祖牌位的祠堂,最为庄严肃重,平日有专人洒扫,闲人免入。

满京都的人都知道陛下近来痴信道家学说,数次邀江姓师徒入宫,蒋胥作为御前侍监,自然最清楚他们二人与皇帝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对坐谈话,说些常人听不懂的话罢了。

怎么今儿又突发奇想的,要把人送千灯阁去了?

蒋胥左思右想,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忍不住轻声地叹了口气出来。

明棠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思游离,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便用力咳了一声,将他思绪召回,半真半假地说了句:“你伺候了先帝大半辈子,如今又跟着朕,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足,朕倒不是嫌弃你,只是顾念旧情,放你回乡养老,也算是个恩典。”

“奴才不要这个恩典!”蒋胥脸色大变,连忙跪地磕了个头,可怜兮兮道:“奴才在宫里待了几十年,早不适应外头的生活了,早先蒙陛下不弃,让奴才继续做这个大总管,奴才就在心里发誓要伺候陛下一辈子。如今奴才虽然脑子糊涂了些,但身子还算硬朗,端茶倒水的活儿还是能做,若陛下真的顾念旧情,就求陛下不要遣奴才回乡,即便是不做这个大总管也使得,奴才只想继续伺候陛下,若奴才福厚,以后还要伺候小主子呢。”

他磕头磕得响,话也说的认真,堪称肺腑之言,明棠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耳朵里,当即眼风一凛,面无表情地问道:“小主子?哪里来的小主子?”

蒋胥刚要开口,蓦然想起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顿时白透了一张脸,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明棠走到他身前,冷笑一声问道:“你和莲生都是先帝留下来的人,虽然先帝早已驾崩,但朕对你们而言,也从来都不是唯一的主子,是不是?”

“陛下……”蒋胥艰难开口,从嗓子眼儿里迸出了两个字,有心辩解,无力措辞。

他深知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陛下要夺臣妻为后,这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儿,而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最清楚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直言相劝。

但他忘了,陛下早已不是从前的陛下了。

有些话就该憋死在心里,一直带到土里去,他不该明知故犯,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不该得意忘形,阳奉阴违,更不该诋毁了主子的真心。

他骂过蒋正的那些话,被蒋正刻在心头吞进肚子里,而他自己却忘得干净。

他何止是糊涂。

蒋胥心如死灰,浑身瘫软着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等候最后的发落。

明棠垂下眼,看着他冠后露出来的一段斑白头发,眼中闪过一瞬不忍,伸脚在他肩头踢了一下,淡声道:“今天是朕的好日子,朕不想和你计较太多,且就当你是犯了糊涂,你下去歇几日吧,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到朕面前来。”

“陛下……”蒋胥抬起头来看她,瓮声瓮气地又喊了一声。

他眼里含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又伏下去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奴才谢主隆恩。”

巳时末近午时,迎亲仪仗由正阳门入宫,穆临风下马牵行,沿途跪了一地侍卫宫人,凡仪仗所过处,皆高呼“娘娘千岁”。

晏青染在轿中偷偷掀了盖头,听着不断传到耳间的声音,有些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耳朵。

她搞不懂明棠的想法,为什么非要把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搞到人尽皆知,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揣测,除了一些别扭和羞耻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忧。

不知道父亲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三哥是不是又要挨打了。

思绪逐渐飘远,晏青染忽然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胆怯,或许她早该把一切对晏祯坦言,虽然按照她爹的性格,除了去找皇帝吵架之外,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也比如今把他扔在火坑里强。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