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日落2(1 / 2)

亚利桑那州向西。

11月2日晚上。

日出:早上6点42分

如果有人在废弃冰箱中找到你,他们也只能看见一具凌乱的尸体。烈日高照的时候,你确实就只是一具尸体。

日落的那一刻,在埃尔帕索得到的鲜血从体内苏醒。恢复清醒的瞬间是迅速而折磨的。从黑暗中睁开双眼,你的四肢仍然很沉重,像是被太阳碾过一样。休整的时候,你想起了秘党,和那些,在米利森特·鲁消失后,长者们安排你做的事。

那时,你已经走投无路。你清楚,自己不得不服从他们的安排。他们将你和另一个绝望的该隐之子安排在一起,一个名叫朱利安·西姆年轻人。他很有个人魅力,就是有点话痨。其他血族叫他阿萨迈特。那时的你并不清楚,阿萨迈特是像勒森布拉那样的氏族,还是像秘党这样的党派。没人打算告诉你。

朱利安有国会助理般的热情和蜥蜴般闪亮且耐心的眼睛。他一心为自己谋划,你也是如此,这让你们有了些共同点。你记得,他那台石灰绿越野车嘎吱嘎吱在沙砾上停下来。你跳下车,尽管夜晚的空气很凉爽,在日落后的几小时里,脚下的沙子依旧很烫。虽然是做的粗活,但是朱利安总是穿得很得体。不过,那个时候的你总在沙漠里穿同样的衣服:一件缝着名牌的工装连衣裤。

当然,上面写的不是你的名字。那人早就死在了一个露天购物中心的停车场。

旧的工装连衣裤可以让你轻易地冒充维修工;这比诺斯费拉图的混淆术更能让你不受窥探。“帮象牙塔(秘党)运水,哈,塞莱斯特?”朱利安笑着说道,从越野车后把塑料水罐扛了出来。每一个罐子上都用蓝色记号笔写着“祝你好运”之类的话。

你没有笑。这不是一件人道的工作。

或许,这是一件人道的工作。沙漠亲王依旧畏惧沉睡在沙下的东西。亲王告诉你,如果它饿着肚子醒来,它就会撕碎这里的一切。

“你认为,我们要做这个多久?”朱利安问道。他的话太多了,不过,有时也能说几句有用的东西。多久:几十年?几个世纪?我们:幼雏,只是长者眼中的蚂蚁。而且:这是一件令人讨厌的工作。

“这活是生存到下一晚的办法。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抱怨不会拯救任何人。”你还是说道。

朱利安一边与水罐较劲,一边皱起眉头。“我不想仅仅是活下去,塞莱斯特。”他说。“我们的长者们就是这样。他们忍耐、坚持。这样活着算什么呢?我不是一个白痴——比起跑进沙漠,累得半死,我有更有价值的事情要做。你真的还能再做这个50年?等到凡人把大脑上传到电脑,在金星上开拓殖民地,而我们还在用越野车拖着水罐穿越沙漠?”

清点水罐时,一阵炎热的沙漠风卷起朱利安的黑发。秘党给你了一份他们认为重要,甚至关键,的工作。绝望的移民们跌跌撞撞地穿过沙漠,逃离墨西哥和中美洲的暴力犯罪,寄希望于在美国过上更好的生活。沙漠里没有水源,许多人死在这里。援助小组便为这些移民们提供水和物资。

一年前,秘党渗透了其中一个援助小组,用你和朱利安代替了他们。你的工作就是把水罐放在一个叫做“伏翼”的诺斯费拉图长者的巢穴上。长者声称,受害者会提供足够的血液,这样他就不会完全苏醒。

“这玩意糟透了,”朱利安说。核对地图对应GPS坐标时,手持GPS一直出现噪声干扰。“我是说,我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知道我们该如何生存。但是这样……太蠢了!这就是低效和浪费。这已经是两三个世纪前的办法了,塞莱斯特,这是在有人发明流程图或是流水线之前的办法了。”

这是一份糟糕的工作,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么接受,要么毁灭。不过,你永远不会原谅秘党强迫你接受这样的条件。

你叹了口气,继续完成工作。朱利安总是计划着摆脱困境,在血族社会中获得更高的地位。你跟他一起梦想着这一切,然而,他的计划从来没有成功过。秘党对你们的状况毫不关心,他们只在意让伏翼长者保持安静,却没有勇气去阻止长者的苏醒。

你想反击,坚持作为血族的尊严,但是,秘党一直在控制你们。即使肉身不在,长者也能跨越距离,看进你的灵魂深处。他们支配着你的一切,即使你很讨厌这一点。

于是,在那个晚上,你最后一次回顾了自己的生活,扔掉水罐,回到朱利安的越野车。一个听话的小奴隶。长者们曾经嘲笑过你的愤怒吗?几个月之后,朱利安拿到了他的钱,但是,你从未弄清他是如何弄到那笔钱的。也许,与软件开发的风投有关?无论如何,在某个晚上,他消失了,留下你和那台越野车,还有一堆用蓝色记号笔写着名字的CD以及把CD送到奥斯汀一个工业园区的指示。你调查过他的新公司——显然,这家公司位于丹佛。然而,你没能找到任何地址或是联络方式。从那以后,送信便成了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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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可以活动你的手了。你推开冰箱的门,将自己拽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地。饥饿是一种在牙龈后部的疼痛,向上牵引至眼后,有可能演变成偏头痛。你还可以再抵抗心兽几晚。不过,你还是需要尽快进食。

在布满灰尘、空空荡荡的货架间游荡,你从木板封住的窗缝瞥向外边。奇怪的老鹰不见了,依旧能闻到血味。气味很淡,却让人无法忽视。什么东西引起了你的注意,然而,那不过是你自己扭曲的影子,倒映在空展示柜的破碎玻璃上。你凝视着玻璃上幽灵似的眼睛,还有倒影里永远不会老去的女人。

你看上去糟透了。充血的双眼,甲床和牙龈萎缩,跳蚤商店买来的衣服。甚至,邮差包看起来都像是在公路被车碾过几百遍一样。检查一下邮差包;包裹——那个USB——依旧好好地在里面。

外面传来了声音:低声的西语和哭泣声。

感谢上帝。是食物。

他们肯定是扯掉几块木板才进来的。进来后又将入口掩盖起来,这样就没人能外边看见他们手电的光。

你在废弃便利店的第三条通道,隐藏在黑暗之中。便利店的另一侧,一条不长的通道通向三扇门:正前方是一间锁着的厕所,另外的两扇门,一扇在左边,一扇在右边。你猜测,左边的门应该通向储藏室。凡人们正试图打开它。

一共四个人:一对男女,二十五岁左右,一个老妇人,一个虚弱、灰发的老男人,甚至比老女人还矮小。

年轻女人用西语低语了几句。你没有听清内容。伴随着一阵金属的尖锐声,储藏室被强行打开了。

“这里没什么东西。”年轻人一边说一边用手电扫了扫储藏室。他的行李很多:撬棍、背包、水瓶、道路照明弹…那是你的道路照明弹!他们一定是找到了你的本田。

不管他们是谁,带着一个70多岁的女人(至少)和一个不适合颠簸的男人,他们不是愚蠢就是非常绝望。你惊讶他们向北跑了这么远,却没有事先联络这里的任何人。年轻女人开始摇晃厕所的把手,就是在储藏室和办公室之间的那道门。可能是太无聊,或是胆子很大,老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黑暗中的一条通道。

心兽在眼底咆哮。

你觉得自己应该足够强壮,可以悄无声息地抓住那个老男人。一旦你开始吸血,他就会陷入昏迷。于是,你决定靠上去,只吸一点点血就好。

你需要在尚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捕食。等其他人走进储藏室,手电的大半光源消失,你猛地冲向那个老男人,准备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发出声音。

虽然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但是,在靠近老男人时,你依旧担心自己不够强壮,或是不能在咬住他之前制服他。

距离老男人仅有一步之遥的刹那,你听到厕所门口那个年轻女人的尖叫,接着就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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