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不久前白水村来了个公子哥,据说他是被亲爹流放到此,也据说是因为他那宰相舅舅垮台了,连累他在京城那边混不下去,躲到这山旮旯来。

公子哥长得风流俊俏八尺多高,惨白的脸上有点晦气,瞧着很虚,像得了重病。他来村里这天,大家看得分明。

那辆载着他的牛车上堆了山高的书,他挤在边上,垂着眼皮,没理会一干翘首踮足的未来邻居。

公子哥浑身上下,就只有他自己、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一双黑色的皂底长靴、一车书,他好像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大家迷惑得不行:这人似乎是不打算久住,但从那数量可观的书来看,又像是要住很久。

既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他书童仆从一概没有,这是要搞哪样?

莫不是要来亲自耕种?

那病歪歪的模样,晒得太阳么?

大家咂嘴弄舌,想不明白。

公子哥叫陈鹤久,今年满二十了,进村后那眼皮跟被什么东西黏住似的总不见抬……其实他从京城那边来就没怎么抬过眼皮。

大家目送他被那吱吱哇哇的牛车拐送到村西边那座破房子。

驾车的老汉把牛勒停,指指破屋:“陈少爷,这便是陈家老宅了。”

说罢古怪的看着对方——就见公子哥抬眼望向那风雨飘摇的破屋烂庙,有点愣怔,没有其他情绪……他似乎是个面瘫。

陈鹤久下车来,语气平淡的朝老头道了谢。

老汉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他本以为这公子哥是个哑巴。

公子哥来的路上是有个书童的,今儿个那书童把这位送上牛车后冲老汉交代几句,都没跟公子哥道别,就扬长去了。

公子哥当时只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的把那书童扫一眼,就没什么人情味的把视线收回了。

陈鹤久把书搬到地上,老汉帮着搬了几本,竟得到两个铜子的工钱,他喜笑颜开的咧了咧嘴,打算跟这位少爷多待一会儿,但对方不怎么领情,淡淡的一个眼神送来,就把他连带着那头黄牛给撵走了。

陈鹤久到这个世界约莫有一个月了,来时他刚把先秦两汉的文学硕士生涯完满结束,去爬西山散心,被一个从角落里窜出来的疯老头不由分说抡刀一捅。

这西山大了什么鸟都有,老头精准的捅破他心脏后哆哆嘴唇:“呀,杀错人了……”

陈鹤久捂着心口死死瞪着对方:“……”

他倒下后再一睁眼,花了三天时间才接受现实:自己这是穿到研一师妹那本乱七八糟的小说里了,书名他没记住,不过以师妹那吊儿郎当的秉性,好像不太正常。

他比师妹正常太多,之所以会看这本小说,乃是那逆女把他的名字给盗用了,而且占用他名字的角色是个不怎么样的瘪三,就是这壳子的原主。

原主不幸是个大反派,那些个天怒人怨的事他样样精通,利人利己的事他一概不懂,十八岁上就强/奸良家闺男并把人家丢大水里生死由天,后期专门破坏主角谈恋爱,结局死相凄惨。

他当时瞅了几眼,气得肝裂——逆女在小说里把“陈鹤久”塑造得面目可憎如周扒皮、心狠手辣如日本鬼子、暴戾无常如北齐那大名鼎鼎的恶魔皇帝高洋,动辄就形容“那张脸,看着就命不长矣”。

这跟他是多大的仇?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逆女为了刻画这个面目可憎的反派,顺带捏造了一个反派爹。若没记错,不久后,陈老爹就会被这心地狭窄的孽子药死。

陈老爹为人刻薄吝啬,却拜倒在色字的石榴裙下,原配顾夫人——也就是这壳子的亲妈才去没多久,老头就赶忙认领了小老婆。

小老婆儿子都八岁了,这些年老爹把母子俩珍藏在外面,大舅子垮台后他腰杆硬了,争先恐后将人接回家认祖归宗。

有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儿,老爹就对一脸晦气的大儿百般不顺眼,跟小老婆合计一番,就把他往这穷乡僻野赶。

原主的心眼针尖那么大点,还没把那些坏事做熟练、接受皇太子的毒打教育,就被气得魂归九泉,让惨死在疯癫老头刀下的陈鹤久捡了个便。

陈鹤久为了改变炮灰的命运顺水推船,打算来这山高皇帝远的乡村做一个躺平的智者,这样就跟他那主角表弟——也就是皇太子心爱的人,被逆女以万般柔情捏造出来的、能怀孕的凤凰儿——远隔千山了。

另一个主角就是那皇太子,原主对此人喜欢得抓心挠肝,千方百计要铲除表弟,已经开始计划了,无奈这一命呜呼,叫那些个计划都泡了汤。

他怀揣着一腔漠然被扫地出门,却低估了老爹的吝啬,这名义上说是给他的大庄子,也就两三间破屋,门外一二亩薄田,他下车的时候面上绷得很平静,心里搅得浪翻天。

进屋一瞧,那真是热闹非凡。只见那些个蜘蛛老鼠在他的注视下满屋乱窜,一只黄黑花纹的肥蜘自来熟地垂到他眼前,同时他手边这扇年代久远的门没承受住方才那轻轻的一推,吱嘎惨叫一声,寿终了。

左边墙角稀稀疏疏长出几根缺乏光照的草,跟他的脸一样嫩黄可观。

陈鹤久沉默了。

就这环堵萧然的场面,他怎么躺平,往哪躺平?

陈鹤久下车的第一天就埋头打扫卫生,好歹收拾出一间破屋,勉强能住人。要说防贼防风,万万不敢奢望。

他打扫完后坐下来把老爹算计的这笔便宜买卖捋了捋——顾夫人的陪嫁是七个大庄子,外加三个绸布店,现如今都被陈老爹捏在手里。

陈鹤久冷然一笑。

本来他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身躯,心里有愧,就觉得没必要跟老头计较那么多,反正钱财地位他都可以自己挣。

没想到老爹这么会当爹,给小儿子穿金裹玉,让大儿子席天幕地。

原主衣裳不少,但除了身上这件,其余衣物都在他昏迷之际被小妈拿去卖掉了,若不是原主偷偷藏了点钱,他现在就身无分文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不客气,他就不必收敛了——顾夫人留给原主的东西,他要通通拿回来。

陈鹤久合计完后,晚上洗了个澡,出来被秋风一吹,就病下去了。

幸好那位老汉发现不对,替他找来大夫,大夫随便给他开了副药,要收一两银子。他病得不省人事,大夫不耐的催促几声,老汉翻箱倒柜把银子找给大夫。

他周身上下拢共五两,自此不翼而飞,那药却还在床头搁着,旁边放了一碗水。

陈鹤久要是爬不起来,或许能就着水把药嚼下去。若他连床边这点东西都够不着,就只能等死了。

这边赵允刚打猎回村,赵小六急忙赶上去,笑吟吟道:“二哥,你可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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