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侄子赛舅”27（1 / 2）

出了帅帐，魏冉便拉着白起去了伙房，并以“嬴疾将军让我们洗漱一番”为由要了一只罐子，离开伙房之时他还顺手往口袋里塞了几块盐巴，一把梅子，一壶醋。魏冉本来还想顺壶酒，手刚伸出去，便被白起打了一下。

“……弟弟啊，没酒下菜，不好吃！”魏冉道。

白起怕魏冉把伙房拿空了，推着他往外走：“下什么菜？你要把我煮了吗？”

魏冉哈哈大笑：“当然不会！”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走进军营后的树林，白起知道与魏冉同行不会迷路，只管跟着他走，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一条小溪边。

“就是这里，这里果然有泉水！”魏冉把陶罐、盐巴、梅子、醋一起递给白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就看弟弟的了！”

“这是什么？”白起震惊道。

“肉啊，你没见过吗？”魏冉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块新鲜的肉来：“哥哥厨艺不佳，弟弟会做吗？”

“………魏兄，我们在联军军营吃肉喝酒是因为没有口粮，如今回了秦营，怎能做这种事？被发现了就要挨军棍啊！”

“哎呀，你怎么又这样！”魏冉掏掏耳朵，用手戳了戳白起的肚子：“放在这里，将军就不会发现啦！”

“…………”

说归说，白起还是用陶罐煮了肉。

这肉是猪肉，大概是魏冉顺手从公子子兰祭祀的猪上割的。白起把肉抹上盐巴，先用火烤脆了表皮，又加了梅子和醋，放在陶罐里慢煮。魏冉躺在小溪边的一块青石上，翘着腿，嘴巴里叼着根草，又在哼小曲。

白起守着那个翻滚着肉汁的陶罐，抬头正看到闭着眼睛哼歌的魏冉，阳光透过树叶落在魏冉的脸上，此时溪水潺潺，树叶沙沙作响，这副景象竟显得有些岁月静好。

白起看了半晌，突然说道：“魏兄，其实我并不会做饭，家里都是舅舅在做，我只是在一边看着。”

“弟弟不会？弟弟还有不会的啊？”魏冉闭着眼说：“无所谓，就算是糊的，哥哥也吃得下！”

事实证明，白起真是过于谦虚，那肉被他做的色泽金黄，香味扑鼻，诱人之极。魏冉食指大动，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用随身短剑割开了肉。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并肩坐在石头上吃肉。魏冉吃的高兴，忍不住对白起说道：“弟弟真好，长的英俊厨艺也好，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家的姑娘。哎，要是我侄儿是个女娃就好了，可惜可惜——”

白起道：“我不善言辞，感情一事处理的也不好，这要是娶了妻，定会亏待她。”

魏冉感慨道：“弟弟真是谦虚啊，你脾气这么好，哥哥还怕你把那姑娘惯坏了呢。”

两人吃尽了肉，又把陶罐里的肉汁喝了，吃饱喝足之后，又在溪水中洗漱了一番，才悠闲的回了军营。

有了魏冉和白起的地图，嬴疾打起仗来简直是如虎添翼，他在某天深夜夜会了偷跑到军营里的张仪，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决定一人伐兵，一人伐交，共破五国联军。

果然不出三个月，五国联军便分崩离析，又过了一个月，联军被偷袭的秦军逐个被击破，逐渐失了斗志。嬴疾立刻乘胜追击，在修鱼与之决战，历经数日鏖战，联军大败，嬴疾生俘韩将申差，斩杀九万余人。从此，公孙衍的合纵计划彻底失败，天下诸国再也不敢进攻秦国了。

战胜这日，大家无不兴高采烈，就差敲锣打鼓，庆祝早日回家了。班师回朝之时，众士卒高唱着秦军军歌《无衣》，在一声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中，欢欢喜喜的进了函谷关，回了秦国。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一直是论功行赏，此次也不例外，大家刚回到秦国腹地，秦王嬴驷的军功赏就来了。秦之军功，以斩杀敌人的首级来算，当然，也有比较特殊的，如魏冉白起这次探查对方防御布局，便由主帅自行定夺。

司马错认为他们应该加官晋爵，但嬴疾觉得这两人还缺少历练，且执行任务之时偷鸡摸狗，故免了一切赏金，但依然让他们连升两级，做了千夫长。

消息传到郿县大营，两人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非常高兴，毕竟得了千夫长的官职，也算半个将军了。

魏冉立刻提议喝酒庆祝一番，白起主动提出请魏冉吃饭，魏冉一听又有便宜可占，连忙同意了。两人换下军服离开大营，跑到郿县闹市之上，寻了一家酒馆。坐下吃了起来。

这次请客，白起只想感谢魏冉的帮衬之恩，没想到魏冉喝醉了酒，脑袋一热便抱住白起，大声嚷着要与他结为异性兄弟。

白起道：“我身份低微，朝中无人，怎能与魏兄结拜？”

魏冉道：“弟弟对我好，我也喜欢弟弟，我就要和你结拜！”

说完他便倒了一杯酒，往白起面前一送：“喝了酒，我们就是兄弟了，咱们以后就同生共死，互为刎颈之交！”

白起尴尬道：“魏兄，结拜不是这样的。”

“哎呀，我看别人都是这样的，快喝！”

白起无奈，只能接过来一饮而尽，魏冉见白起喝的如此痛快，高兴的抱着他：

“我也有兄弟了！我终于有兄弟了！”

他开心了一阵，突然悲伤的说道：“弟弟啊，哥哥在楚国曾有很多兄弟，但除了一位流落他国的大哥，其余人都因为王族之争死了……弟弟莫怕，哥哥会保护好你。”

白起安慰道：“秦国不是楚国，从来没有因为王权夺位而兄弟相残，魏兄放心，白起定会小心行事。”

魏冉给白起倒了杯酒，试探道：“弟弟是郿县人吧？我们军营离郿县这么近，弟弟怎么不回家看看啊？”他停了停，又道：“哥哥还等着给你盖房子呢！”

白起忍不住笑了，他莞尔之后，神情也悲伤起来：“我确实是郿县人，家住在渭水河畔，家里有一栋木屋，年久失修，不知现在还在否……”

魏冉察觉到他语气有变，不再嬉皮笑脸，放下酒杯看着他。

白起垂眼道：“商君变法之后，我祖父因私斗被处死，父亲从此一蹶不振，在我未出生之时就过世了……母亲身体不好，临终前把我托付给我舅舅。舅舅……在去年正月去世了。舅舅死后，我就入了军营。”

魏冉“啊”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弟弟不苟言笑。”

白起道：“魏兄，我们一同探路之时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我能准确找到敌人方位，且山峦无阻。”

魏冉道：“是，哥哥真羡慕你的能力。”

白起叹了口气：“这是因为我能看到天地怨气，能看到冤魂恶灵。自古以来，士卒出征，必有怨气，我是通过怨气找到的他们的。”他垂下眼，低声道：“这是一个不祥的能力，我出生之时，有个巫医告诫我母，说我必会造成天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舅舅死后，我一直觉得——”

魏冉笑道：“弟弟你瞧，秦国有多少兵？有一百万吗？加上六国的军队才有一百万呢！那个巫医是觉得你能当荡平六国的大将军，弟弟一直误会了！”

白起抬头惊愕道：“你是这么想的？”

魏冉肯定道：“当然！”

白起愣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我……从未这样想过……我一直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灾祸。”

“你听他们瞎说，哥哥和你相处这么久，还从未倒霉过呢。”魏冉正色道：“况且，你哥哥我可以移魂，只要这世间还有松柏，我就能一直活着，这世上还从未有人能杀的了我！”

白起闻言，眼睛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情绪滚动，他慢慢抬起头，对魏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白起，见过大哥。”

魏冉大喜，连忙扑过去抱住白起的肩膀：“好弟弟！走，咱们回咸阳，去见我姐姐，让她也见见你！咱们一家人，这才算团聚了呢！”

“姐姐？你是说芈王妃？”

“正是！”

“这样不好吧，我能去咸阳吗？”

“你是我弟弟，自然去得！”

白起拗不过他，只能被魏冉扯着去军营请了探亲假，又快马加鞭的去见王妃。

白起的身世着实有些令人感慨。孔涵见两人骑马走了，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一路狂奔，虽然这是梦境，他的身体不觉得累，但是这样一路跑来确实有些难受。他边跑边想，这与天下名城邯郸城齐名的咸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孔涵想了想自己以前读过的书，书里提过，这咸阳城是在秦孝公时期建立的，按梦境里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位秦王嬴驷少时建好的。

秦孝公时期，卫鞅二次变法便提出迁都，他与孝公选了一块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的风水宝地，此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卫鞅便将此称为咸阳。

定都咸阳后，卫鞅首先在城内营筑冀阙，孝公死后，秦王驷又在此增建了许多宫殿，秦王稷时期更是修筑了高大的咸阳宫。从定都咸阳的那天起，秦国不再是诸国眼中没有西蛮边陲小国，而是一个可以与其争天下的强国，咸阳也逐渐被人们熟知认可。

………

魏冉和白起纵马北上咸阳，一路之上遇到了许多些六国商贩和入秦的百姓。咸阳城北烟笼蒹葭，雾罩杨柳，魏冉和白起刚得了军职，此时正意气风发，谈笑间便纵马八百里秦川，眨眼到了咸阳。

魏冉叫道：“弟弟，等秦国太平了，你我二人便去秦川上赛马如何？”

白起笑道：“老秦人是马上民族，大哥与我比赛马，可要当心了。”

魏冉坏笑道：“比不过，就用松柏枝子把你挡下来呗！反正松柏都听我的。”

“大哥！比赛怎么还耍赖？”

两人具是大笑，等前方见了巍峨的城门，这才勒住缰绳，缓步进了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