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彼将远行18（1 / 2）

如今，无论是秦国还是天下六国，人们普遍将职业按照高低贵贱依次排为士、农、工、商。一国公子和一介贱商凑在一起的，普天之下也没几对了。孔涵的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咸阳的吕先生和公子异人，但是嬴异人什么时候改名为子楚了？

他试探的问：“那个商人可是姓姜氏吕？”

白起有些惊讶：“涵弟认识不韦先生？”

孔涵道：“认识，不过没听说过这位公子子楚。”

白起道：“公子子楚乃是后起之秀，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他是吕商的挚友。涵弟如何认识的不韦先生？”

孔涵心想，虽然起先生曾想过抢劫商队，但也是为了故人之托，到底是有情可原，这样的人不算是坏人。于是他坦白道：“在下不才，曾做了几日吕先生的便宜学生。吕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曾在我家最危难时解囊相助。当年长平之战邯郸断粮时，我与亲父靠着吕先生给的钱财活了下来。既然是吕先生关照的人，即使是秦国公子，我这个赵人也不好说什么。起先生带他们走吧，明日答应我父，后日把他们藏在商队里就可出城……只是，别再让我家背上串通秦人的罪名了。”

白起内疚道：“我以为涵弟是齐人，没想到……”

孔涵叹了口气：“齐人，我都忘了，我们一家都是齐人……虽说是齐人，但在赵国呆了十四年，又经历了长平、邯郸两场大仗，早就对赵有感情了，若是口误为赵人，各位莫怪。”

说别的还好，一旦说起秦赵之战，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眼见气氛冷了下来，赵姬赶紧找了个话题：“诩儿，院子里的尸体和那两个少年处理的如何了？”

王诩道：“我们把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挖坑埋了！起先生说，黑衣杀手都是那个赵国公子养的死士，他们的行动只听公子本人的口令。也就是说，邯郸城里除了公子，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动向，而公子在我们这里。如此一来，我们目前还是安全的。对了，那俩人还是藏在柴火堆里，起先生说，这俩人不能杀也不能打！哼，他俩成天找我们麻烦，真是便宜他们了。”

“赵国公子不是不能受到惩罚，只是此时不行。”白起解释道：“公子身上都有护体金龙，这位赵国公子也不例外，如果要斩杀他们，金龙必会出体相护，到时候金龙现身，霞光万丈，整个邯郸城的兵马都要过来了。”

王诩疑惑道：“可是政哥明明打了他脑袋的，为何金龙没出来？他不会是冒牌货吧？”

白起道：“如此说来，有两个解释。一是公子政并未下狠手，金龙还未察觉到杀机，二是……”他欣慰的看向嬴政：“二是公子政的护体龙非常强大，把赵国公子的龙吓得不敢出来了。”

嬴政微微皱起眉头：“起先生竟然对王室之事如此熟悉，依我看，先生以前不是王侯，便是将相。”

白起闻言，落寞的摇摇头：“起非王侯，也非将相，只是山野间一猎户。送公子回秦之后，起就回到齐国，永不出世。”

永不出世？这是要归隐啊。孔涵遗憾的看着白起，赵姬发觉这聊天又要僵住，只好又问：“对了诩儿，马匹藏在哪儿了？”

“我把他们的马栓到了后山，起先生的马也在后山。”王诩眨眨眼：“夫人啊，起先生眨眼间连杀三人，厉害至极，还帮我们挖了好些大坑，力气真大。”

白起对“坑”这个字非常敏感，他想起了自己在长平之战时坑杀的俘虏，忍不住咳嗽一声：“不敢当……倒是今日王仙人的占卜算命让在下大开眼界。”

王诩此时正忙着烧水，听到白起说起自己，他无奈的挤出一点笑容：“可别提占卜了，今天的卦我都算错了。”

白起忙问：“占卜是怎样说的？”

王诩道：“我今天算的是：那两个经常来挑事少年先过来与我们争斗，争斗一番以后，那几个黑衣随从再过来，劝那两个人离开，期间起先生还来仗义救人。最后皆大欢喜，政哥和夫人没被发现，那两个少年被随从劝走了。”

孔涵细细听着，疑惑道：“如此说来，是我造成的意外了？”

“对。”王诩直白的说：“按理说，你不该来的，也不该出手。那俩家伙和宫里面的那些赵国王侯，就是整天闲来无事过来欺负人，其实他们手里也没多少政哥和夫人的线索……哎呀，也不能怪你，可能是我的占卜不灵了……”

赵姬赶紧替孔涵说话：“可如此一来，我们结识了起先生，重识了孔小弟，也终于有机会离开邯郸了，这算是好事一桩。”

“非也，这不一定是好事。”王诩摆摆手：“我占卜多年，从未发生过命运改变的事情。人的命运是由天道注定的，是为天命，天命如此，不容修改，每次有人要改变天命，天命都会强行修正，把结局恢复到正常上来。贸然改命，不仅不会改变结局，甚至还会因为命运的修正反噬自身。”

“王仙人，我敬鬼神，但不信命运。“孔涵拱手道：“王仙人的占卜我信，但我也相信自己能改变命中注定的结局。一切事在人为，所谓的天命不可逆，只不过是人们无能为力时的说辞。”

王诩捶捶脑袋：“执拗，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算不对你的命了，合着孔兄从来不按常规行事啊。”

白起劝道：“涵弟现在能消除小灾，那以后就能消除大灾，说不定还能改变天命，这是好事啊。如今是大争之世，天道不稳，命途有变，也是正常。”

王诩闻言，嘴巴动了动，终于说：“起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我曾经占卜到先生死在了一座小亭子里，孔兄说那种亭子秦国到处都是。”王诩盯着白起：“既然起先生不怕天道，那起先生还要冒死去秦国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孔涵瞪了一眼王诩：“王仙人真是个急性子，怎么在这时说这种丧气话？起先生不送你们去秦国了怎么办？”

赵姬和嬴政则惊讶的看向白起，继而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些担忧。

白起坦然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起早已不惧生死。多谢王仙人告知，起还是要护送公子和赵夫人回咸阳。”

王诩惊道：“还真有不怕死的！”他挠挠头，叹了口气：“既然起先生不怕死，起先生能保护好孔兄吗？我的占卜显示，孔兄去送货的时候死在了起先生死掉的亭子里。”

孔涵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从来不信命运，倒是没什么想法，白起却坐不住了。他暗想，王诩所说的的亭子是不是秦王稷让他自裁时的杜邮亭？如此说来，王诩能看到他前世的厄运？如果王诩只能看到未来的厄运，难道他又要死在亭子里？

不行，自己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但是孔涵不行，孔涵才刚十四岁，参军的年龄都不到，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白起对孔涵道：“涵弟，你答应先生，永远不要去秦国。”

孔涵还未说话，王诩急道：“这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他一定会去秦国的，这是命中注定，也会命中注定的遇到危险，只是不知起先生能不能保住他？”

白起认真道：“涵弟称我为先生，我自该护他，只是让我如此护涵弟，我有一个条件。”

孔涵愣了一下：“什么条件？”

白起看向王诩：“王仙人从今以后，听命于我。”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孔涵更是惊讶的看着白起。

王诩摆摆手：“不行，小仙一向自由，不喜欢跟着人，就算是武功高强英俊威武的起先生也不行。”

白起脸颊微红：“在下不仅能保护涵弟，还可以带公子和夫人回秦国。”

王诩不屑一顾：“咦？这不是你朋友托付给你的事情吗？说的好像是我要你去做似的。”

白起劝道：“在下把公子和夫人带走了，今后王仙人就自己一人了。”

赵姬闻言，强行直起身子：“先生能把诩儿也带到咸阳吗？”

白起沉声道：“入咸阳之人，只能是夫人和公子两人。”

王诩嘟囔一声：“大不了我留在邯郸，临江客栈那个圆脸伙计对我挺好的。”

圆脸伙计？听这描述大概是张仪了。白起不善言辞，他犹豫了一阵，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银饰，这银饰极为漂亮，是个雕着凤鸟的银项圈，白起把银饰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几块金饼和一点碎银。

在赵国，几块金饼就能买一座院子，精美的金银饰品更是价值百金。赵姬和嬴政都见过大富商吕不韦挥金如土的样子，虽然这五年来穷苦，但并没有太过惊讶。孔涵曾经被吕不韦送过百金，也没有失态。只有穷苦的王诩受不了了，他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贴到那些宝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