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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这场火促成了一桩美事。

“至于你,鬼魅人,你是从地狱里来的,就回地狱里去吧。”她的喊声在火焰之上响起,“跳吧,臭小子!跳吧,坏女人!”她又一次念起了咒语,“从今往后,你是她丈夫,她是你妻子!”这就是他们的婚礼了,她对自己说。一个崭新的开始。有那么一会儿工夫,这个地方也成了能量的聚集地。是的,能量聚集地。

他们落地了,打了几个滚,一道火墙现在挡在他们和鬼魅人之间。蒂凡尼不慌不忙,在地上的余烬上踩了几脚,扑灭了残余的几朵小火。普莱斯顿也突然冒了出来,他拽起丽迪莎,把她扶出了灰堆。蒂凡尼则伸手把罗兰拉起来,他看样子是经历了一次很不错的软着陆(可能是头部先着地吧,蒂凡尼忍不住这么想)。她搀着他,跟在普莱斯顿后面走着。

“我看你们没怎么烧伤,只是头发有点烤焦了。”普莱斯顿说,“还有你的前男友,他身上的泥巴都烤成硬壳了。你是怎么弄的?”

蒂凡尼深吸了一口气。“野兔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它都没感觉到什么就冲过了火焰,”她说,“等它落地的时候,那个地方的火也烧过去了,所以它只会落在热灰上。要知道,风大的时候,草地上的火势推进得是很快的。”

从他们后面传来一声尖叫。她能想象出那里的情景:一个蠢笨的身形踉跄地跑着,想逃过烈火疾风的攻势,却以惨败而告终。这个在世间钻营了数百年的魔鬼又一次受到了火的重创。她能感觉到他的痛楚。

“你们三个待在这里别动。不许跟着我!普莱斯顿,照看好他们两个。”

蒂凡尼踩着已经冷却下来的灰烬往回走去。我必须亲眼看看,她想,我必须回到现场。我必须知道自己的计划达成了怎样的效果!

被烧死的麦金托什躺在那里,身上的衣服还在阴燃着。他已经没有脉搏了。他生前犯下过可怕的罪行,她想,就连监狱守卫想起他做的事都会恶心想吐。但是最开始,他是不是也受过什么罪呢?他可以算是农夫派迪的恶化版吗?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好人呢?过去的事如何改变?邪恶究竟从哪一刻发端?

又有一些字眼像蛆虫一样拱进了她的脑海:你这个凶手,杂碎,杀人犯!她真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耳朵,非得让它们听到这么难听的话。不过,鬼魅人的声音虽然怨毒依旧,却苍白虚弱,已然淡入了历史的长河。

你再也抓不到我了,她想,你已经没那个力气了。你现在知道累了吧。你驱使着麦金托什奔向死亡,很不容易吧?你别想往我脑子里钻。我知道你是这么盘算的,没用。她伸手从灰烬里摸出一块燧石来,它还热乎着。这一带的土壤里有很多燧石,这是棱角最分明的一种石头。它们生在白垩地,蒂凡尼也是如此。摸到它光滑的表面,给人一种老友重逢的感觉。

“哼,你一点都没长进,对吧,鬼魅人?”她说。你总是不明白别人也有脑子,也会思考。你当然不会冲向火焰,但你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从来没想过火焰会冲向你。

你所能仰仗的力量,也不过全都是来自谣传和谎言罢了,她想,当你发现有人犹疑不定、内心脆弱、焦虑和恐惧的时候,你就乘虚而入,你让他们把旁人当作敌人,其实他们真正的敌人恰恰是你——虚妄之王。表面上,你很可怕;内在里,你却不堪一击。

而我的内在却是燧石。

她感受着整片田野上的热度,定了定心,紧紧握住手中的石头,继续想着:你怎么敢来捣乱,你这条爬虫!你怎么敢侵犯我的领地!冥神静思中,她感觉手里的石头越来越热,终于熔化,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滴落到土地上。以前她可没这么做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经过火焰的灼烧,空气好像都净化了似的。

如果你敢再回来,鬼魅人,还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巫等着你。永远会有像我这样的女巫存在,因为永远会有像你这样邪恶的东西,还因为我们总是给你们留下可乘之机。可是现在,在这片血红色烈焰烧灼的土地上,我是女巫,你什么都不是。我只要眼睛一眨,就能送你这魔鬼回老家。

一阵咝咝的响声在她脑海里渐弱了,远去了。

她独自留在那儿,沉浸在纷繁的思绪里。

“对你没什么可手软的,”她大声说,“你也没办法回头是岸。是你强迫麦金托什弄死了他无辜的金丝雀,我觉得那是所有恶行当中最不可饶恕的一件。”

往回走的路上,她又变成了那个会做奶酪的蒂凡尼——会处理日常杂事,却不会把石头攥烂,让它熔化。

丽迪莎和罗兰都还不错,只是微微有点被烤焦了,他们开始回过神来了。丽迪莎坐了起来。“我觉得好像被火烤过一样,”她说,“哪里来的煳味?”

“不好意思,那是你身上的味道,”蒂凡尼说,“还有就是,我恐怕你那件完美的蕾丝睡衣以后只能当抹布擦窗户用了——很抱歉咱们刚才跳得没有野兔那么高。”

丽迪莎四处看了看:“罗兰呢,他还好吗?”

“他好极了,”普莱斯顿快活地说,“多亏他在猪圈里沾了一身湿乎乎的泥巴。”

丽迪莎犹豫了一下:“那个……怪物呢?”

“消失了。”蒂凡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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