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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我是说她。”一个声音说着。然后蒂凡尼看到癞蛤蟆【17】把他的脑袋从树叶下面探出来,“我说,你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小姐?”癞蛤蟆问。

“老男爵去世了。”蒂凡尼说。

“哦,早在我意料之中了。男爵万岁。”癞蛤蟆说。

“他不可能万岁了,”蒂凡尼说,“他已经死了。”

“哎呀,不是。”癞蛤蟆沙哑着嗓子说,“我刚才讲的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说法。每当一位国王去世的时候,人们都要这么说,为的是祝贺新国王的诞生。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步骤。我真好奇,新任男爵是个什么样的人。罗伯说他特别娘娘腔,一点胆量都没有,还不配给你舔靴子,却又偏偏爱当着你的面耀武扬威。”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蒂凡尼都不想听到癞蛤蟆这么评价罗兰。“我很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谁来给我舔靴子什么的。”她说,“罗兰毕竟不是噼啪菲戈人的男爵,对吗?菲戈人一直很得意地自夸他们没有这种男爵。”

“你说得倒是没错。”癞蛤蟆沉思着说,“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一件事让他们得意,那就是一有机会他们就要找酒喝,而且还总能找到酒喝,然后就一个一个喝得颠三倒四的。而男爵呢,又一直相信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整个白垩地所有的东西(包括酒)都归他所有。这一点在法律上也是站得住脚的,可惜我现在和法律没什么关系了。好了,还是说安珀吧,她挺怪的。你感觉出来了吗?”

我感觉出来了吗?蒂凡尼快速思考了一下。我应该感觉出什么吗?安珀还是个孩子【18】。根据她的了解,安珀不是那种过于沉默寡言、让人不安的女孩,也不是那种特别疯、招人烦的女孩,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孩子而已。可是她又想了一下,想起了那些鸡,它们都听安珀的话,这一点确实挺奇怪的。

“她会说噼啪菲戈语!”癞蛤蟆说,“而且不是那种‘天啊’‘哎哟哟’一类的乱叫,那都是些语气词罢了。我说的是凯尔达会讲的那种地地道道的古语,是他们从最早的故土(天知道那是哪儿)带出来的那种语言。哦,抱歉抱歉,我要是好好准备一下,可以把刚才那句话说得更顺的。”他停顿了一下,“我自己一句菲戈语也不懂,可是安珀好像很容易就学会了。还有一件事,我敢打赌,她还想用癞蛤蟆语跟我说话来着。我自己都不太会说癞蛤蟆语的,不过,我多少还是懂一点的,自从我……变形了以后,嗯,就这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她懂得各种不同寻常的语言吗?”蒂凡尼问。

“我也说不清,”癞蛤蟆说,“我觉得她懂得各种音节内在的意思。”

“你真这么想?”蒂凡尼说,“我一直觉得她头脑有点简单呢。”

“头脑有点简单?”癞蛤蟆说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好吧,我凭一个律师的经验告诉你,有些东西,越是看着简单,其实越复杂,要是我按小时收费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讲解得更清晰一点。太阳简不简单?宝剑简不简单?暴风雨简不简单?每一种简单的背后都隐藏着特别复杂的东西。”

安珀把头从洞口探了出来。“凯尔达让你去矿穴那边等她。”她兴冲冲地说。

蒂凡尼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穿过灌木丛,隐隐听到矿穴里传来一阵欢呼。

蒂凡尼喜欢到矿穴里来。待在这里,你很难还有什么坏情绪。潮湿的白色岩壁亲切地围绕着她,清朗的天光穿过野蔷薇丛照进来。她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远古的鱼儿在矿穴里游进游出,在那些鱼儿生活的年代里,这一片白垩地还是被滚滚的波涛所覆盖的。海水早就退去了,那些鱼儿的幽灵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它们好像满身披甲的骑士,又像白垩岩一样古老。可是现在她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可能,当你长大了,你的眼光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吧,她想。

她闻到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在矿穴的底部,有很大一片地方都爬满了蜗牛。一些噼啪菲戈人小心翼翼地在蜗牛群中穿行,在它们的壳上做着数字记号。安珀坐在凯尔达身边,两手交叉,抱着膝盖。从上往下看,这一幕活脱脱就像牧羊犬测试赛,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么多吠叫,只有蜗牛留下的许多黏糊糊的印迹。

凯尔达看见了蒂凡尼,把一根小小的手指举到嘴边示意了一下,然后冲着安珀点了点头,安珀正在着迷地看着蜗牛群那边。珍妮在自己身旁没人的那一侧拍了拍,说:“我们正在看着小伙子们给牲口做标记呢。”她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怪怪的,就像大人跟孩子说“很好玩吧,是不是”的时候用的那种腔调,好像担心孩子没觉得有什么好玩似的。不过安珀看起来倒是挺自得其乐的。蒂凡尼突然想到,每当周围有噼啪菲戈人的时候,安珀好像总是很高兴。

看凯尔达的样子,她好像是希望谈点轻松的话题,于是蒂凡尼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它们做标记呢?有谁想偷走它们吗?”

“当然是别的部落的菲戈人了。我们家罗伯说,要是不加看管,别的菲戈人就会排着队来偷我们的蜗牛,这你是知道的。”

蒂凡尼还是很困惑:“你们的蜗牛怎么会没人看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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