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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顺着自己来时的路,转过街角抵达皇家广场,街上游荡的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多了起来。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搽了男爵房间里那样浓烈的香水,姿态优雅,衣着光鲜。新年刚过,盛大的狂欢节马上就要在巴黎开幕。这本是源于意大利的习俗,如今已经被巴黎人很好地继承下来。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一派节日里热闹非凡的灿烂祥和。

就是这样一个用天鹅绒、葡萄酒和辉煌耀眼的红蓝宝石织就而成的奢华城市,整个欧洲最强盛的法兰西王国的首都,竟然会发生一起如此恐怖的灭门血案。这不但是一桩龌龊的渎神行径,也是对路易国王至高无上的王权与法律的蔑视。然而巴黎警方在全市境内大肆搜查了整整一周之后,却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只得归咎于一伙四处流窜的“似乎来自意大利”的“残暴的盗匪”,然后不了了之。

残暴的盗匪?罗莎冷笑。圣杯八已经出现,其他人还会远么?

她抬头仰望天上的月,双掌合十,在心中默念道:

“世间唯一的、全能的上主,请赐予我光明的力量,让我找到圣杯,结束这一切。”

圣丹尼大街上车水马龙,赌场妓院鳞次栉比。罗莎之前已经经过了这片地方,她记得“凯茜宾馆”是其中最为气派的一家。

此刻罗莎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凯茜宾馆在巴黎十分有名气。它在巴黎市中心绝佳的地段占据了四层楼,凯茜夫人经营有道,在宾馆里养了几十位年轻貌美的妓女。这里有好厨师,上好的葡萄酒,还有舒服的床铺和一个绝顶漂亮的花园。每一位客人都由凯茜夫人亲自招呼。

所以,虽然这里价格昂贵,恩客却络绎不绝。这其中不乏来自上层社会,甚至是宫廷的爵爷们。但是在巴黎嫖妓可没什么丢人的。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严重压抑的清教徒主义,18世纪是浪荡子的时代。享乐至上的风气席卷了整个欧洲,更别说像巴黎这样的香艳浪漫之都了。对外国人来说,不尝试一下巴黎的妓院,那就等于根本从未到过巴黎。

就连当今那位人人爱戴的路易十五国王,身边都杵着一位杜巴里伯爵夫人,大家还能说什么呢?当这位高贵的伯爵夫人还被叫作“朗戈小姐”的时候,巴黎至少有一半的大贵族们都曾经流连过她的裙下风光,尤其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黎塞留元帅。后来她去了凡尔赛,为了能够公开留在路易十五身边,她向杜巴里伯爵买了一纸婚书,外加一份伪造的出生证明——这些文件不但给了她随意出入宫廷的贵族身份,还顺手让她年轻了三岁——当然,这些下层民众们津津乐道的琐事,情操高尚的国王陛下就不必知道了。

总而言之,当时的大环境如此。尽管看重出身的上层社交圈仍在竭尽全力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但那些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们私下里却都以放荡不羁为荣。在巴黎最受欢迎的人物永远都是八面玲珑的交际花,而那些恪守妇道的老实人则被当作是傻瓜受尽嘲讽。为了维护社会的和谐安定,巴黎人恨不得学起东方人的样,让那些贞节烈女们通通淹死才痛快。只不过她们是自己跳进河里去的还是被人给扔进去的——我们前面已经提过,并不太重要。

回到圣丹尼大街这里,当罗莎穿着一身得体的贵族礼服(她毕竟刚从布兰黛斯伯爵夫人的午夜沙龙出来)迈入凯茜宾馆的大门,男仆不敢怠慢,更没有横加阻拦,直接上前通报了女老板凯茜夫人。

凯茜夫人四十岁不到,身材丰满,圆胖的脸上点着几颗美人痣,穿着端庄有如一位淑女。她正在大厅里与两位中年贵族男子聊天,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姑娘们。那几个姑娘高矮不一,不管是金发、褐发还是黑发都梳得很整齐,穿着同样端庄的束胸和长裙——像我们之前提过的那样,只是束胸的带子没有系紧,或者不小心露出了一截吊袜带——但那与其说是赤裸裸的挑逗,配合她们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倒像是个恶作剧似的,徒增了她们天真顽皮的一面。

“我担保我的姑娘们都像这座宅院一样结实健康。”凯茜夫人说道。

男仆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凯茜夫人礼貌地向两位贵族男子告辞,把他们交到由对方选出的两位幸运的姑娘那里。待两位姑娘把客人带走之后,凯茜夫人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着罗莎,但是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这位小姐,实在非常抱歉。”最终她试探性地开口说道,“我们不接女客。威尔逊夫人新开的男妓院在街道的另一端,如果您有需要……”

“我来找于特·德·库普。”罗莎立即打断了对方。

“德·库普男爵先生?”凯茜夫人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涂抹得红艳的厚嘴唇掩不住即将出口的笑意。

“小姐,如果您是他的……您不会还不了解男爵先生的为人吧?”

“他在哪里?”罗莎冷着脸色。

“我劝您还是放开他吧,小姐。天底下的男人就好像广场上的鸽子那么多。慢慢您就会发现,一扇门关上了,总有另一扇会打开。”凯茜夫人换上一种劝慰的语气,就好像安抚自己顽劣的小女儿一般。

但是罗莎充耳不闻。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周围一切事物免疫。无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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