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38(2 / 2)

“侯爷出来许久了。”

言下意是,非有意来窥看。

“是孟峥那混账摸进宫里看我死了没,刮了他的酒。陈年的好酒,尝尝不?”卫含章没心神理会他具体说了什么,更别提领悟其中深意,只习以为常地笑着道。

宁怀沙拎着鞋冷着脸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酒。

这人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吗,凉不加衣,饥不思饭,倒是酒不落下。

他心里压着火与恼恨,手上却没使什么力气,卫含章倒像个被草杆支起的破布娃娃一样,才被碰了一下就往身后的石壁上倒。

“卫含章!”宁怀沙顾不得两手都被占着,伸掌护住他的头,结果鞋袜和酒囊落了两人一身。

卫含章皱了下眉,又勾着嘴笑,“喘气儿着呢,想砸死我啊。”

结果半天没见宁怀沙有什么反应,他稍偏头才见那人发着抖,闭着眼,抿唇咬牙,眼泪簌簌地掉。

石缝中阴暗狭窄,无风亦无月。

卫含章印象中迄今为止这人哭的最惨烈的一次,是自己在东南边清剿海寇偶然遇到他时。那个时候,他既丢了多年奋斗而来的功名还被逼丧母,言语上的安慰终是难达效用。

但卫含章与他交流过后,这人扑到自己怀里的一瞬间,卫含章就知道自己可能就是这世界上于他而言意义最深重的人了,自己让人认他做哥,便该尽一个兄长的责任,与他应有的庇护。犹像他自己惊闻自己父母的噩耗,无所适从之时,出宫到侯府去接他的娘娘和三哥一样。

丽娘孤僻不语但她就是宁怀沙的母亲,老侯爷和郡主娘娘常年不归侯府,但他们也就是卫含章的父母。在一个小孩儿还没有长大时,那就是近乎支撑他的全部天地。

一个人天生知道,自己的天地,不说话、不与自己亲热、不着家陪伴自己,和彻底没有了,那是两码事。

卫含章永远记得自己当时跟游魂一样,呆望着似无尽头的长巷和门槛内黑布隆冬的幽廊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什么感受。

出宫赶来的文皇后不顾这是在街巷之上,也不讲君臣尊卑,蹲下身就怀抱住了这个小孩儿,“别怕,别怕,小含章,娘娘一直疼你。”

于是纵使卫含章当时只是一个垂髫小儿,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才可以放肆大哭。

“小含章,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湖儿就是你三哥,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呀?”文皇后不去擦他的眼泪,也不叫他止住不哭,只跟他絮絮叨叨。

“可是母亲说过得叫您娘娘。”卫含章泣不成声,但规矩礼节没忘。

“那你就叫我娘娘吧,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娘娘。”

“别人也这么叫......”

文皇后又将他抱紧了一点,让他的头能踏实地靠在她的身上,“我不疼别人。”

......

文皇后说到做到,待他跟待左湖就没什么差别,甚至忧心他夜间害怕不能安眠,还好长时间哼着歌谣搂着他哄他入睡。

天凉有人劝衣,饥饿有人投喂,顽皮有人喝止,卫含章诡异地对于皇宫的眷恋之情逐渐甚于侯府。

再长大点,懂些事,卫含章就知道了一个皇后在不受君王爱重之时要出趟宫,接下友人的孩子来抚养有多不容易。哪怕那家人,那对夫妇刚殉国而死。

昭定年间的君臣无间有多少缘由是当年有位皇后,敢着上皇后朝服,同不管不顾,只想和贵妃厮混,不耐烦皇后多管闲事的皇帝对峙,言,敢问陛下,虽是一臣子家眷尔,但举目上京城,满朝权贵中,卫家人尚存几人?卫家子,除卫含章外,还有谁人?

文皇后的执拗出宫,给了卫含章一片可靠的天地,却让岌岌可危的帝后关系更加恶劣。

卫含章也问过她,“娘娘,陛下不来见你可是因为我?”

“不是,是他不懂事,不管他。”

“那我以后保护你和三哥。”卫含章人小意高,大言不惭。

但有人纵容,文皇后闻言,弯着眼睛笑了开来,连声应好,还转头跟侍女说,“看看我家小含章都会心疼人了。”

......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哥哥对于宁怀沙就没那么称职了。

他好像就招呼人住进了侯府,然后一月递封家书,再偶尔捎几件小玩意儿给他玩儿就没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了。

卫含章呼出一口气,往旁边石壁靠了靠,蓄了点力气,将他拉过来搂进怀里,“小美人儿,你想要怎么样呢?我应你好不好?”

宁怀沙靠在他身上,听他那不怎么利索的心跳,“不好,不好,我不要了。”

感受到那人还在战栗,卫含章便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眼角的泪珠,“别闹,我真没气力哄你。现在还死不了,一点头疼,明日就好了。”

宁怀沙终于敢伸手抱一下他,实在没什么拢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这人又瘦又冷,硌人的慌,“卫含章,你记住,今夜你应了我的,哪日你撑不住殉了越国,我便殉你。”

看他良久,卫含章才道,“不成,卫家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有那一日,你得先为我守孝三年,而后来去自由。”

左湖:平白无故的,十八怎么会看上那玩意儿?

宁怀沙:呵呵,平白无故的,我家侯爷还为你守了多少年的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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