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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海水里报废,司芃找小马仔要了个旧手机,sim卡放进去,竟然能用。一开机便接到郭义谦的电话,让她回新加坡念书。头本来就晕,被他这一念叨,更晕,直接回骂“念个鬼书。”好像还骂了别的话,那个老头摔了电话。司芃摇头,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彭光辉的电话也打进来了,更不想接。她只要稍稍集中精神,陈洁站在海堤上和她说的那些话,就会钻进她的脑子里。活到十八岁,第一次体验脑瓜子被某种虫子咬穿的痛感。

“当初你妈妈走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会有遗产留给你。”

“说过。一堆的条件,听得我都烦死了。人都要死了,挂念那么多身外事做什么?”

她的青春期里,烦躁与莽撞是如影相随,仁慈怜悯是丁点没有。那是妈妈最后的话,她都没想过要仔细听,好好听。

哦,她只听了一件事。她妈问她,知道阿婆以前是做什么的。她满不在乎的口气:“富人家的姨太太。”

“她以前是自梳女。她本来是和姐妹约好一起过晚年的。等她要走时,你也大了,你要帮她料理后事,她不会想要你外公那边的人来,也不要你爸爸来。你阿婆不想再欠他们任何的情。知道么?”

“你没想过要回去领吗?”凯文再问她。

“她说我如果做不到,所有遗产都会捐给慈善会。”司芃心道,捐就捐吧,金钱用在穷人苦人身上,比被她这种混蛋乱花光要好。

阿婆走前问过她的打算,问她愿不愿意回新加坡。她也摇头:“阿婆,我很快就十八岁了。”四月中旬阿婆过世,她一个人料理完所有后事。反正一年多前已看过一遍,正牢牢记在心中。然后她便想出国去找凯文,凯文那时已在萨凡纳艺术学院。

那一年的六月十三日是她的生日,十八岁生日。六月九日她将飞去美国。而六月三日,她在海里。六月的海水虽然冰凉但不刺骨。海水卷着她,抛回岸边的礁石。海水倾覆了她所有幼稚的想法,也席卷了她的过往和未来。

十八岁即成年。侥幸自己命大之后,她也不想要找谁报复。她体验到一种冷冰冰的自由,再也无人管束,再也无人可以管束她。终于可以去过另外的人生,与彭无关,与郭无关,她只认可她身上流着的“司姓”血脉。

“那被别人领走,也无所谓?”凯文苦笑,“阿卉,你还恨我和小洁吗?”

“你们值得我恋恋不忘吗?”

凯文眯眼想了想:“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四月份,我考试完休春假回来,你说你也要去萨凡纳。你那个时候的处境,让我很难把话说出口。我想出国对你来说也是个好事,换个环境,……”

“不是。”司芃打断他,“六月三号,你没在国内吗?”

“那天我去海边找你们,只看到小洁,她说你先走了。”凯文将烟拽在手里,低着头,不敢直视司芃。

司芃并不意外凯文的反应,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他不再有直面血淋淋的勇气,他也活在别人为他打造的假象里。

“我那会在海里,正好看到你和她离去的背影。”

司芃说得越平静,凯文心里的不安越多。他终于问出来:“陈洁推你掉到海里的?”

“你说呢?我是会自己跳到海里去的人吗?我游泳游得很好,不会寻这么一条死路。”其实怎么掉入海里,就那个片段,司芃到现在都没法回忆起来。她只记得陈洁得意又狠毒的眼神,只记得自己伸手就是两巴掌。

凯文猛地再吸两口烟:“我在岸边时,她没告诉我你在海里,不然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等过两天我们找不到你人,她才说你失足掉进海里。我们也知道你水性好,应该不会出事。也许你在生气,所以才不肯回来,她又很慌张,所以谁都没再追究她……”

看着司芃平静的脸,他没法再狡辩下去,也没法再欺瞒自己,这么多年他喜欢的是一个满嘴谎言、心思深沉的女孩。

“你们还在一起吗?”司芃问他。

“怎么可能?我这样萎靡不振,她早就看不惯。我妈以为她是你,撒泼打滚不许我们交往。她相亲相到一位很不错的,结婚去了。”

“她要结婚了,你就只会来这里看看?”

“你知道和她结婚的人是谁吗?”

“没兴趣。”司芃问他,“知道彭光辉被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疗养院。”

“狗屁疗养院,我不信。陈洁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好,正好我也不想见她,你帮我弄到疗养院的地址,没问题吧。”司芃大拇指在新手机的屏幕上划过,“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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