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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发言:“哪里的人?肇事的人不当场就跑了吗?”

“我在外面找的。”

“中介?外面找的人哪能放心?我让老林再派个人去。”三舅开口。

“是啊,”大舅妈三舅妈也凑进来,“家里这么多工人,随便谁过去,都比外面的强很多。”

凌彦齐顾不上一个字一个字敲,慌忙把手机拿到嘴边,“不用麻烦林伯了。姑婆就是怕像上次那样麻烦我们,所以这次明瑞的救护车到楼下了,还不愿意过去。既然我已经安排好了,大家就不要再打扰,让她安心静养。”

这个家人群里,凌彦齐很少像今天说这么多的话。不,他甚至很少对一件事情发表过绝对的看法。一个人站在一个家族的对面。

几分钟内,群里一片寂静。凌彦齐等不到回应,急得再说话:“是我找的人,好不好都按我的意思办。我会经常过去看看。”

卢思薇在手机那端听到这毋庸置疑的口气,面露微笑。凌彦齐一向很好说话,被批评指责也会礼数到位,今日竟会因为长辈贬低他的能力而不开心。也好,难得强势一回,她自然支持他。

其实卢奶奶回国时,卢家的长辈,比如外公、大舅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她不像众人印象中该有的归国老人那种体面的乐呵呵。小楼装修的两个月,她住在卢家,日日都是天蒙蒙亮就起床去厨房。所有人都劝过,她回国是来享福的,还是一概不接受。

卢家人根本不乐意装修小楼。拆迁在即,何苦住进去。想要离定安村近点,旁边就有天海壹城,还怕没得地方住?她偏不。小楼粉刷得勉勉强强,她就要搬进去,没人拦得住。

这样一来,她性格里的孤僻和怪异,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住进去也就算了。定安村b区的拆迁年后已全面启动,她迟迟不愿签字,更让卢家人寒了心。所以真实的情况是,除了她照顾十年的凌彦齐,再也没人愿意去小楼看看,为她的事情做主张。

这天下午便有人来装洗碗机。做事一向慢条斯理的凌彦齐,动作这么快,大概也是在咖啡店呆久了,知道司芃只喜欢烘焙冲调,不喜欢洗刷。到第二天上午,两个智能扫地机器人也到了。明瑞的工作人员还送来一台电动轮椅,只不过现在的卢奶奶还用不上。

医生说,且躺半个月再说。

骨折后的第一个星期最难过。人既没有适应一条废掉的腿,腿也完全不理解主人不想再遭罪的心理,肿痛得好厉害。卢奶奶和司芃也不是那种很容易便能和人相处融洽的个性。前两天一个躺床上,一个干活,无言的时间居多。

本来司芃还期盼凌彦齐下班后能过来看看。卢奶奶是很喜欢他的,为聊天而聊天的话局里,每五句话就要有一句提到她的阿齐。

可凌彦齐来两次后就不再来了,只有一个电话,说被派去上海出差了。司芃得靠自己想,如何帮卢奶奶打发时间。

她问她爱不爱看西关戏。卢奶奶说好呀。她便拿平板下了一堆剧目。卢奶奶说,手捧着看不行,眼睛老花,得放得远远的。她又特意买了个宿舍常用的小折叠桌。

不仅方便卢奶奶看戏,而且吃饭也不用下床。

等过七八天,卢奶奶在床上再也呆不住了,司芃便推她出去买菜逛街,呼吸点新鲜空气。周二的上午,超市里没几个顾客。她们可以慢悠悠地逛。

逛到进口食品的调料区,卢奶奶让司芃找一种叫“叻沙”的酱。

“什么东西?”司芃没听过,“做什么用的?”

“你不知道啊。新加坡好出名的一道菜,海鲜叻沙。不过这碗叻沙要的食材太多,回国后我总是找不齐,只好买这种酱对付一下。”

应该是凌彦齐喜欢吃。司芃蹲下来说:“我以前在咖啡店打工,经常要买东南亚进口的水果和奶制品,要不你告诉我需要哪些东西,我应该配得齐。”

“这道菜做起来可麻烦了。”

司芃笑了:“做菜有什么麻烦。”

她的阿婆教她做菜,一开始她还不乐意学。

阿婆戴老花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给她。不是“肉多少克,盐多少克”那种随处都可见的食谱。她阿婆写的菜谱,比方说萝卜炖牛腩,萝卜要切滚刀块,配上简单的图,示意滚刀块要怎么切。然后还会写:“萝卜要和清水一起下锅煮,水沸后捞出,可以去掉萝卜的涩味。牛腩不好炖,可以放一丁点的茶叶包,等肉闷烂后再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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