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胶似漆6(1 / 2)

少主就此在药师观住下,刚开始由于全身经脉俱断,不能随意活动,因而行动受了极大的限制,便一直由小师弟尘笔照料。

而尘笔在道长的指示下,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唯一让他有些郁闷的大概便是,只要在病人闭眼睡觉时靠近他,就会被轰出房间……

每当这时,尘笔便会哭着跑去找道长。

每当这时,道长就会少不了给少主一番说教,少主又少不了和道长一番斗嘴,道长便又会少不了给少主一顿银针伺候。

每当这时,少主便会用一种恨不得杀了道长的眼神使劲剜他,真真有种“等我好了恢复灵力后非得给你好看”的气势。

每当这时,道长就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不给。

每当这时,尘笔最是无奈。

昔日冷冷清清的药师观,现如今倒是因此而多了不少热闹和生气。

后来少主的伤势渐渐好转,也能下床走动了,便没有再让尘笔照料。

他时不时会走到庭院,站在院子里那棵松树下望天边,有时一站就是一个下午。

尘笔好奇跑去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云不是云,看山不是山。

这话弄得尘笔一脸糊涂,完全不懂得少主在说什么。

一个小雨淅沥的傍晚,少主如往常站在松树下默默看着天边发呆。

天空中雄伟的老鹰高低盘旋,尖锐的眼神明亮而有神采,仿佛映出了整个祁蓬山的倒影。

道长打着一把竹伞走到他身侧,但没有要把伞给他打的意思。

“你既想早点恢复,却又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有意思吗!”道长低声斥道,语气显得有些刻薄。

少主没有动,而是一直盯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道长。”

良久,黑衣男子终于转过身,看向白衣道人,墨如点漆的眼睛如这朦胧烟雨,山中雾霭,寂寥空远而又茫茫然然。

“你看,这云雷翻滚,林海狂啸,小小的祁蓬山究竟是如何面对它们而不害怕的?”

他的声音有些轻缓柔和,浑身的戾气似乎都消退下去。

“祁蓬山背靠刀锋山脉,风雨再大,也越不过刀锋山脉。”道长顿了顿,“何况,祁蓬山并不小,它是刀锋山脉以北最高的山,从不惧风雨。”

“原来如此。”

道长将目光投向远方翻滚咆哮的山海,眼神熠熠生辉。

“祁蓬山面对狂风骤雨,始终坚定不倒,可能是因为它身后有巨大的刀锋山脉,也有可能也是因为它本身,我想,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

“那么道长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道长回头看他,眼眸温润,泛着烁烁的光辉。

他的眼神很温柔,是这一个多月来从未露出过的神情。

“我和你是一样的。”他如是回道。

“……”

道长凝视他半晌,随即撑着伞转身离开。

男子忽地叫住他:“无论发生什么,你的答案一直都是这个吗?”

道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的。”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如山涧清泉流淌的清脆而有力的声音。

“祁蓬山从不惧怕狂风暴雨,但它害怕没有刀锋山脉的存在。”更害怕腐朽不堪的自己。

“你说得对!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又何必再胡思乱想!”

高大英俊的男子大步走到道长面前,向他鞠躬行了个礼。

“多谢道长,我先回房了。”他笑了笑,显现出一番温厚老实,随即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行了不到两三步,道长出声叫住他。

“等等——”他转身看他。

“一直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道长被称为无心,那我便叫无泪吧!”

他如此回答,然后向道长一揖,便头也不回走了。

雨渐渐大了,山中雾霭漫过来,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模糊不清。

握住竹伞的素手不自觉地捏紧,手指骨节变得异常苍白。

白衣沾染泥水,显得脏污不堪。

“对不起……”

多年以后,当道长回想起和少主的这一个记忆片段,只有满腔痛苦,却无一丝悔恨。

无泪在此休养了一个多月,在道长的妙手回春下,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那最为头疼的内伤也渐趋好转。若不是魔毒从中作梗,许会好得更快。

“大师兄,今天隔壁山的小镇有个中秋灯会,我们去看热闹吧!”大清早的,尘笔就很兴奋,收拾好一切后,便迫不及待地向道长提了这么个建议。

“隔壁山的小镇?”道长正在看古籍,听此放下书,认真说道,“距离祁蓬山最近,且还有人住的,就只有刀锋山脉南边。你是指裟华林?”

“嗯嗯!”尘笔猛地点头。

所谓刀锋山脉,高耸如铡刀,远远一望,便觉得天似乎都要落下来将人给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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