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17（1 / 2）

好不容易下了地铁。

街道上，无论是能被看到的那个人，还是不能被看到的那个人，从耳根到脸颊，都均匀地覆盖一层红。

“那，接下来去哪儿啊？”袁惗咳了一下，“总算是还清了外债，要不让他吃顿好的打打牙祭？”

“行呀！”姚时九点点头，带着袁惗拐进了出租屋附近的一间超市。

每天晚上，生鲜区的几个柜台都会添加几盒临期食品，姚时九在其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半斤鲜虾和一块牛腩肉。

“就这？”袁惗大为吃惊，“这算什么打牙祭啊？这位‘姚时九’存款那么多，也可以吃个外食吧？”

姚时九轻叹，“去外面吃不太划算的。”

不过袁惗的话也确实提醒了他，既然要打牙祭，总归得吃点好的。

毕竟临死前，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人走了，钱没花完。

抱着不留遗憾的心情，姚时九折返回打折柜台，又把一盒北极甜虾装进购物车里。

好贵的，哪怕打折了，都还要六十多一盒。

袁惗瞥看着姚时九，总觉得他不大对劲。他适应角色的速度也太快了。

小鳐鱼从小在海里长大，被家人宝贝着，按理说应该一天工都没打过。

但他却能这么顺畅地跟素未谋面的“姚时九”共情，想人所想……

难道是因为小鳐鱼拥有一部分姚时九的记忆？

走到速食区，姚时九开始在两种挂面之间艰难抉择。

袁惗突然想到，或许因为小鳐鱼的心思本来就比较细腻。

他可以默默暗恋自己这么多年，只等好好长大，和自己重逢……

也从来没怪罪过，辛辛苦苦拯救的人，痴痴守望多年的人，相逢不识，还对他态度恶劣。

姚时九拥有强大的内心，足够善良，也足够有耐心，所以能体恤他人的心情。

他被海巫选中，为别人创造美好的记忆。

说到底，姚时九这么努力地扮演着“姚时九”，不就是在为成为心愿师付出代价吗？

而姚时九成为心愿师，不就是为了帮他解除执念吗？

小鳐鱼终于下定决定，将价格较低的那袋挂面放进购物车里，转头看向他，“走吧，结账去。”

“哦，好。”袁惗收起深沉的目光，跟他并肩走向收银台。

从超市出来，袁惗提议自己帮忙提购物袋。

“不用啦，”姚时九笑着拒绝， “到时候整条街上的人都会看到，我身边跟着一个悬浮的塑料袋儿，那我们就要上新闻啦！”

“姚十九，你心情很好？”

袁惗从来没见姚时九这么笑过。

轻巧，松弛，眉眼都舒心地弯曲，神态里带些疲惫，但总体还是兴奋的。

“是呀，还清债了嘛，而且还买到了很想吃的甜虾。”

“你平时在海里吃不到虾吗？”

“那不一样嘛，”姚时九耐心地解释，“这是‘姚时九’惦记了很久的食物，以前总舍不得买，只能偷偷想着它的口感。”

“他暗自发誓，等将来有了钱，一定要正价买上一斤，可是……”

姚时九低下头，没再继续。

袁惗问：“可是？”

“可是，等他真的有了钱，他也还是舍不得买。他喜欢账户里的数字不断增加的喜悦，但却忘了对那个哼哧哼哧、努力生活的自己好一点。”

姚时九浅淡地笑，“傻不傻啊？”

他嘲弄着自己。

“不傻啊，”袁惗说，“一点也不傻。”

“你能理解吗？”姚时九用没抓袋子的那只手抠抠脖子，“我总觉得这种想法挺穷酸的。”

“不会，一点也不穷酸，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追求安全感的方法，有的人喜欢用物质堆砌一个华丽的城堡给自己，有的人选择积累过人的本领和能力，有的人追求发达的人际关系，有的人则把自己藏在一段关系营造的象牙塔里。”

袁惗说：“‘姚时九’选择用银行户头里的数字来获得安全感，这跟那些不断追求着新鲜的知识，或者不断追求物质的人没有特殊的分别，都只是个人选择而已。”

姚时九看了眼袁惗，低头道：“这样啊。”

原来我不是什么穷酸的守财奴，连死前最后的念头都那么荒唐和讽刺。

袁惗想多了，继续开导他：“你刚才也看到，从小到大，我的安全感来源就是要赢。”

“为了在作文比赛中拿奖，我虚构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家，父母是环卫工人，用微薄的收入拉拔我长大……”

“因为我心里清楚，作文评选是匿名制，没有人知道我这篇作文的真实性，却有很多老师被我虚构出的故事打动，认为我们真的来自一个‘人穷志不短’的家庭。”

“我就是想要胜利，想要那块奖牌，用虚无的荣誉来换取内心的宁静，是不是也挺可笑的？”

更可笑的是，哪怕袁惗觉醒了，意识到自己是书中人，这份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思想依旧根植在他信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