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疑点多二夫人各认罪61(1 / 2)
晨光竭力钻破云层,透过董府二夫人院里的金绣窗纸,模模糊糊洒在寝房梳妆台前的青砖地面。
凛冽的冬风从户牖的缝隙钻进来,在烧着地龙的暖房内融成一缕寒润,附在脖颈间如同冷刺。
铜镜中映出的娇颜粉妆艳明,女子笼罩在阴影中,脊背挺直,目光冷如冬风,不发一言。
那一身天碧轻罗的碎褶裙穿在她身上,不仅难以让人觉得青春亮丽,反而如阴湿苔藓似的跗在她的丽骨上。
“夫人知道规矩的——”
身后,梳发的嬷嬷凶神恶煞,手上动作不见轻柔:“莫以为少爷去了,不该有的心思就能冒头了。”
篦子被发丝卡住,她语气微顿,手上一用力,待篦齿发出“嘣”的一声后才继续道:“老身会一直看着你的。”
头皮的疼痛让李氏不快地皱了皱眉。
这婆子是董见问的乳母,自她过来后便没少被磋磨,可见……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没关系。
因为现在,最可恨的人已经死了。
“我省得的。”
她抬眸,抚上燃了一夜、冷透的香炉,冲镜中面相凶厉的人微微一笑:“游戏未到最后,做戏自然得做全套。”
“省得便好。”嬷嬷冷哼一声,为她簪上最后一朵银珠花。
这时,侍女推开门。
“大理寺的大人们已经等在大堂了。”
闻言,她拿起妆台上浅绿的面纱,将系带穿过李氏耳后用力系在后脑勺:“走吧夫人,该注意的不用老身提醒吧?”
“自然。”李氏眸光闪烁,收回了放在小香炉上的手。
两柱香前,在大理寺梳理过线索后,封初尧与沈鱼跃、封流尘一行几人来到董府。
招来昨晚受审的小厮,众人重新回走了一遍死者从宴会离席后的路线。
至书房,封初尧停下吩咐道:“天机、武曲,带人再查一遍。”
“是!”
二人带了一小对人重新推开了书房。
小厮心惊胆战:“书、书房有什么问题吗?”
“案情相关,小哥最好还是别多问哦。”沈鱼跃笑笑:“带我们去你家二夫人的院子吧。”
“是、是。”
众人跟着来到李氏的院子。
隆冬过半,在呵手也会冷的季节里,二房夫人院里的绿植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显得有些萧瑟。
侍女将三人请到院子的大堂:“劳请大人们在此等候片刻,夫人正在梳妆,奴婢这就去唤。”
“等等——”
沈鱼跃将人叫住,指着满屋被麻布包住桌角的家具陈设,问道:“这些是?”
“昊小少爷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大抵夫人怕他磕碰伤着,特地包上的。”
“原来如此,”沈鱼跃略一思索,微笑道:“多谢。”
侍女有些受宠若惊。
“去吧。”封初尧摆摆手。
“是。”
待人走后,他支着脑袋斜了眼下首坐在同侧的两人。
想及此时自己本该同商陆在京郊湖心赏雪,封初尧心情顿时有些惆怅起来:“院里那些是……”
封流尘正为沈鱼跃暖着左手,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是杨树。”
封初尧默了默,脸上神情仍有些挣扎。
沈鱼跃看他一眼,思索道:“‘日暮酒醒人散后,满庭明月浸寒天’,这句你还记得么,也是那团纸上所写的。”
“记得,”封初尧摸了摸鼻子,“那是死者去岁中秋宫宴上言自己前日所做,当时我就在场。”
“中秋么……”空闲的右手端上一杯热茶,沈鱼跃啜了一口:“那诗中时节的日暮应已天黑,但月亮还悬至东边天空——”
“方才看过,死者院子的东边,是一座高楼吧?怎会瞧见明月照满庭的景象?”
“你为何总对死者作的诗……”封初尧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解:“你怀疑这些诗不是死者本人所作,可死者生前参加诗会、文会、清谈都不少,在别处所做也说不定。”
“再者,文辞粉饰不一定是真实所见、甚至符合逻辑的,怎可作为判案的依据?”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严肃:“九弟妹,莫要钻牛角尖了。”
沈鱼跃一愣,敛下眉眼,垂首抿了抿唇。
见人如此神情,封流尘略带不满看了眼封初尧。后者摸了摸鼻梁,默默移开了视线。
好吧,语气是有点重……但他也没说错啊。心疼就去安慰人家呗,多好的机会啊,瞪他作甚?
封初尧越想越觉得在理,朝人瞪了回去,数目以示。
兄弟二人的眼神交流沈鱼跃并未留意。
“抱歉,”她捏了捏眉心,提醒自己莫要将上一世的经历投射到其他案子中。
左手忽传来轻轻的按压。
她抬眸,少年蓝褐色的异瞳带关切望向她。
他不说话,只笨拙地捂住她的手。
沈鱼跃笑着冲人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复看向封初尧:“是我妄加猜测了,我会注意,之后不会再犯。”
她语气认真,倒弄得封初尧有些不好意思:“咳,之后注意就行……”
笃笃——
“大人们,夫人到了。”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面戴纱、一袭浅绿的李氏携两嬷嬷四侍女走了进来。其中一名侍女手上端着一木托,上面齐备笔墨纸砚。
一行人甫一过门,凛冽清寒的乌雪香再次袭来。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看向李氏。
李氏出落得并不高挑,身材不丰腴也不寡淡,但一眼望去却是腰细腿长,令人眼前一亮。面纱之上一双杏眼灵动,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夫人手上也有乌雪香?”封初尧问道。
只见李氏摇了摇头,身后一嬷嬷适时上前为其布置好纸墨,将笔送到她手边。
待她写下一行字,侍女便将宣纸立起,将纸上的字展现给上首的封初尧与对侧的沈鱼跃、封流尘二人看。
「乌雪香名贵,我手上并没有,现所用乃夫君之前赠予。」
这位怎的也不说话?
封初尧皱了皱眉:“夫人口不能言?”
听罢,李氏看向身后另一位嬷嬷。
那嬷嬷接收到李氏视线,从日光照不见的阴影处走出来,皮笑肉不笑道:“二公子遇害前同夫人嬉笑打赌,夫人输了,罚三日不准同二公子以外的人说话,是以纸笔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