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尘埃130(2 / 2)

皇帝隐忍未发,太子率先厉声斥道:“崔贵妃,这里是御书房,您一介女流在此大放厥词,是否有违祖宗礼法?!祁王有冤屈,便让他自己前来与孤对峙,你又算什么?”

“她算什么?她算你的庶母!太子殿下,你当真是目中无人,若是祁王能来御书房,他就不会在去漠北的途中被您的人所刺杀了!”崔相冷声喝道。

事到如今,崔家根本不能干净脱身。

崔相若还万般犹豫,那祁王也会受到牵连,倒不如以崔家覆灭来换取祁王的契机。

只要祁王能荣登大宝,何愁崔家将来不被启复?

崔相目光放得长远,也就暂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三人各执一词,在御书房又开始互相大张挞伐起来。

跪在一侧的易朝文冷汗连连,今日出了这个御书房,他还能侥幸活下去吗?

贺伯安倒是一脸无所畏惧,他检举卫敛、背刺太子,拿出那些证据时,就没有想过能活着走出皇宫。

不过有人给了他保命符,他还在想着是否要用。

他死不要紧,关键是这些恶人也要跟着一起下地狱,否则他死都不瞑目。

什么太子、什么前朝、什么谋划,都统统见鬼去吧。

贺伯安唇角携了丝缕笑意,听着几人在御书房内不顾身份体面的吵闹争执,想的是皇帝何时会发火?

他又会怎么处置这些大逆不道的臣子和儿子呢?

“住口——”

皇帝再次抬手捡起一个砚台就重重砸在了地上,贵重的地砖被坚硬的砚台撞裂,大片大片的黑色墨水泼洒在碎纹上,仿佛是从地底下长出了能吞噬人心的恶鬼。

御书房内骤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言多说。

皇帝剧烈喘息着,额头青筋尽显,眼底爆出红色血丝,大半颗眼球都鼓胀出灼目的秾红,“朕还没有死——你们就想着来瓜分朕的江山与皇位了!等朕死了,你们是不是还要蚕食朕的骨头血肉?”

“一个个都狼子野心,勾心斗角地割据他人立足之处,明争暗斗着想要置对方于之死地。”

“你们尔虞我诈之时,可曾想过,这是朕的朝堂!朕才是你们该效忠该臣服的人!!”

“兄弟相杀,不顾人伦,结党营私,勾结前朝!”

“你们都该死,都给朕去死!朕要杀了你们——”

帝王的滔天大怒,何人能承受?

皇帝的胸腔不断震动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守在一旁的王成德见此连忙端了茶水要递给他,却被皇帝抬手就掀翻了。

茶盏坠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清脆刺耳的瓷碎声。

人人自危,连吞咽都变得格外艰难。

他们终于醒神,方知刚才自己是犯了多大的禁忌。

太子垂眸,盯着自己的衣摆,心里暗想若是皇帝今天被气死在这御书房中,那才真的是上天在垂幸他。

可惜……皇帝并没有被气死。

缓了好久,他的情绪才逐渐平息下来。

“卫敛,觊觎国本密谋篡权,虽畏罪自尽,但尸首仍在,便悬尸示众,以儆效尤。”

“卫家同为合谋,诛九族。”

“崔家包庇前朝余孽,家主赐死。”

“念在崔相往日勤勉朝事,其余亲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世家身份,抄家贬为庶人,子嗣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太子……”

皇帝沙哑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纠结该如何处置太子才合适。

崔贵妃低声抽泣着,她想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跪在身侧的崔相突然给攥住了手腕。

崔相的手指扣得很紧,告诫的意味难以忽视。

崔家能出事,但祁王不能有任何差池。

只要祁王在,崔家就不会真的消亡。

“父皇,儿臣有一言想说,恳请父皇应允。”太子慢条斯理地出声道。

皇帝审视了他一眼,才说:“允。”

“儿臣的母后到底因何而死?儿臣想要一个确切答案,她到底是不是被崔贵妃暗害的?”

太子仰起头,目光锋利似刃,直直凝望着皇帝,带着些绝不退让的决绝。

皇帝与他四目相对着。

在这一刻,皇帝才发现,被自己看轻的嫡子早已经长成了一只不可小觑的雄狮。

雄狮正值年轻力壮,眼底的权欲和盛气能让他轻易咬死一只逐渐垂暮的老狮子。

看着跪在下面清隽秀气的那张脸,就让皇帝又回忆起了那个自己并不喜爱的正妻……

“朕不知。”皇帝移开视线,搁在桌案上的手指在缓慢地收紧。

“父皇不知?若您不知,为什么当年不彻查皇后身死之事?”太子的嗓音中夹杂了些难掩的愤怒。

皇帝察觉,心火再次升腾而至,他冷声斥道:“朕不知就是不知,何须骗你?你若是不信,便自己去查!”

“儿臣难道不想查吗?崔贵妃受您恩宠,谁敢置喙半句?若真查出来是她,您是否会杀了她?”

“放肆!”皇帝大声地喝止了他,“太子,别以为朕不忍心处置你,你就得寸进尺!别忘了,给你太子之位的是朕……能收回的,也是朕。”

“儿臣不怕您收回,只求您能赐死当年暗害我母后的罪人!崔氏善妒心狠,以下犯上谋害了皇后,父皇——

您当真要包庇她吗?您真的不愿意还我母后一个公道吗?”

太子声声泣血,凄怆之情油然而生,泪眼朦胧中,他依旧执拗地仰望着皇帝。

他将那些藏在袖间的证据都甩到了地上,继而冷声道:“父皇,儿臣还有证人,都能证明崔贵妃当年所犯下的滔天之罪,您还是不愿意吗?”

崔贵妃面上浮现出慌乱的表情,她连磕几个响头,殷红的痕迹印在额头上,使她显得分外可怜,“陛下,妾没有!不是妾做的,妾怎么可能去杀害皇后啊!”

她不能有事,如果她沾上这个污点,那么祁王还能好过吗?

崔家已经崩塌,祁王不能再没了得宠的母妃。

“不是你,那是谁?崔贵妃,这宫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人会垂涎皇后之位吗?证据都在,你还在狡辩吗?”太子偏头,寒声怒呵道。

崔贵妃没有回应他,只一个劲地冲皇帝磕头辩白,她鬓发上的珠钗被晃着坠落在了身边,发丝散乱,眉眼间暗含苦涩之意。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及近癫狂的嫡子,看着不断求饶的妃子,还看着那些冷眼旁观的臣子……

他感受到了深重的疲倦,像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死死罩在其中,织网收紧时他的生机也在源源不断地流走。

“父皇!那可是你的妻子,一个心如蛇蝎的妾室怎么比得了?”

“陛下,妾没有做过!皇后之死,真的与我无关啊!!”

乌烟瘴气,声嘶力竭,彼此构陷。

这就是他废寝忘食这么多年,所留下来的烂账沉疴,皇帝叹气,偏头看向了那边的窗扉。

难怪不得他感觉快要窒息……原来是没有开窗啊。

“暂夺太子封号,幽禁太子府反省,无诏不得出。”

“崔贵妃牵涉旧案,褫夺贵妃之位,囚于宫中……待事情查清后,再做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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