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5(1 / 2)

一口老血顷刻别在穆子煜的胸口。

他面色骤然凝重,如霎时遮上了灰色的幕帘。

自从考中进士入宫当了翰林学士,在陛下身边办差,他何等场面未见过?

朝堂风云诡谲中,他总能处之泰然,足见他超强的应变能力。

可,眼下,最令他头痛之人竟是宁王殿下盛景煦。

这个他说不得,骂不得,更动不得之人,不走寻常路,摸不到他任何路数,又岂敢说算计他?

他看不透盛景煦,不敢造次。

他屡次见盛景煦即使站在陛下面前依旧言行不羁,却没有遭到任何责罚,顶多被陛下大声吵吵几句。

究竟何故?

如若陛下看重盛景煦,那当年又为何不让他当太子?

原配皇后嫡出的儿子比谁都身份尊贵,比谁都更有资格当太子。

如若陛下讨厌盛景煦,又为何偏偏给了他免死金牌?

朝堂上,人人皆知陛下与宁王王之间沟壑甚深,却无人真正揣测出这沟壑究竟是何玄机。

穆子煜忽然觉得,他不仅看不透盛景煦,他也看不透陛下。

这皇家父子俩到底唱的哪一出?

他至今猜不到。

时至此刻,面对盛景煦如此蛮横无理的答复,穆子煜知晓再多说也无益,便硬压制住了内心所有的愤怒,扯了扯脸上的肌肉,最终保持了一贯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微臣先告退了。”

穆子煜刚要转身,却听到傅千雪蓦地说道:“穆大人该是认错人了。世上长得相似之人甚多。小的记忆中从未曾与穆大人谋过面。小的父母也未曾与穆大人有过任何恩情。穆大人一片好心只怕是对错了人。还请穆大人去找寻那个对您真正有恩情的人报恩吧。穆大人走好。”

穆子煜顿觉有把钝刀往他的心上一寸寸戳去,难以忍受之痛。

他不敢让盛景煦看出来这一点,以防他怀疑傅千雪与他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再去进一步查证,查到傅千雪的真实身份。

他只好装作正常反应地回道:“……哦?是吗。那容我再回去想想。”

迈出宁王府那朱红的高高的门槛之时,他还是略略踉跄了一瞬。送他出门的崔迟忙扶了他一下,“穆大人,您没事吧。”

穆子煜摆了摆手,“无事。多谢崔管家。”

盛景煦站在正厅门口远望着这一切,淡淡说道:“千辰,穆子煜的确认错人了吗。”

傅千雪极力镇定地回复道:“回殿下,穆大人的确是认错了人。小的之前从未见过穆大人。小的父母也与穆大人无任何渊源。”

盛景煦侧眸瞟着傅千雪,顿了须臾,未置可否。

一想到方才盛景煦所说的无任何缘由,就是不放她走,傅千雪简直要被气死了。

无任何缘由?

凭什么?!

她就要被生生困在这总时时会感觉到危险的宁王府内?!

又凭什么盛景煦就可以如此随意剥夺一个人的自由?!

难道真是因为她在话本中将他写得那般丑陋,还咬过他,就要强行留在他的身边慢慢折磨死?

罢了,罢了。

也就只能在内心里忿忿喊几声了。

谁让她不仅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厮。

还是个只能隐姓埋名女扮男装的罪臣之女呢。

何来的自由?

本就是捡着一条命苟活呢。

唉,逃亡的日子真是人人可欺。

她不敢说,不敢闹,更不敢有任何造次。

只能忍着了。

再从长计议,找寻其他可乘之机逃走吧。

傅千雪无奈地走出正厅,回身关上门之时,偷偷瞄了一眼盛景煦,却见他依旧面色难辨地品着茶,静静地看着一幅舆图,瞧不出一丝情绪。她不禁撅起小嘴来,暗自冲他做了个鬼脸。

太子大婚之日,整个都城一片热闹。

国之喜事,办得甚是气派。

盛国有品阶的官员依照行制皆来庆贺。

礼部早已妥帖地办好了所有环节。

傅千雪如往常那般给宁王殿下盛景煦更衣。

今日是入宫朝服,观礼之用,穿上之后,更是多出一份挺立威严。

“殿下,小的今日还需随你进宫去么。”

傅千雪如此发问,自然是不想去,渴求着否定答复。

盛景煦顿住脚步,侧眸睨向傅千雪,“本王最爱干坏事了,怎的忘了?你若是不想干之事,本王偏偏就会让你去干。走吧,入宫。”

“?!……是,殿下。”

傅千雪心里那个恨哪。

这盛景煦忒坏了,净会折磨人。

皇宫大内人人皆是看不透的样子,说不定就会陷入什么大坑,她一丁点儿都不想去。

怎奈不敢抗命,傅千雪只得乖乖跟着盛景煦入宫。

下了马车,在宫门口,盛景煦将一包糖炒栗子递给了傅千雪,“今日观礼,本王不便走动,这是给景若的,你替本王给她。”

“是,殿下。”

傅千雪微怔,捧着这包糖炒栗子,不禁暗自揣测,今日这差事是件好事呢,还是件坏事呢。

今日太子大婚典礼,依制进行。观礼的官员们身着朝服,按照位次一一排列。盛景煦示意傅千雪去给六公主盛景若送糖炒栗子。

傅千雪在偌大的皇宫里寻着六公主盛景若的身影儿,眼睛都不够用了,急得有些出汗。

袖口擦汗的间隙她一抬眼,竟是皇后娘娘在众宫婢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吓得她刚要掉头闪到一边静立。

却被皇后沈芷秋给叫住了,“你是宁王身边的小厮吧。前几日在太后宫里见过。”

上次在太后宫里,隔着有些远,太过紧张,又不敢随意抬头,并未看清皇后的真容。

今日近距离见到皇后沈芷秋,傅千雪这才发觉,皇后沈芷秋显得如此年轻,想来如今她身为继后也才二十七岁而已。

十年前,先皇后楚觅婉薨逝不久,皇帝盛柏楷便娶了将军世家嫡女沈芷秋为继后。

“平身吧。”

沈芷秋打量着傅千雪,“是叫千辰?你拿的是何物?”

傅千雪本想着趁着起身悄然把那包糖炒栗子藏进袖子里,却被沈芷秋发现了端倪,吓得忙回道:“回……回皇后娘娘,是……糖炒栗子。”

结果过分紧张,那包糖炒栗子全都撒在了地上,四散滚出甚远,有的径直滚到了皇后沈芷秋的脚边。

“皇后娘娘恕罪。”

吓得傅千雪噗通跪倒在地,想要挪过去捡起皇后脚边的栗子。

却在此时身边骤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俯身帮她捡起了那栗子,熟悉的声音随即而来,“臣的贴身小厮对皇宫不甚熟悉惊扰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莫怪。

傅千雪顿怔住,余光堪堪瞄向身侧的宁王殿下盛景煦。

他为何要帮她捡拾滚落在皇后娘娘脚边的栗子?这等事是他身为一个殿下该做的吗?明明是不该。何况,在此之前,盛景煦是从来不会做此等事的人。

怪哉,怪哉。

皇后沈芷秋淡淡一笑,“怎会怪他?本宫猜着他定然是你派来给景若送小吃来的。为了找景若还出了满头大汗的,总是一片苦心。昨夜景若梦里还叫着‘六哥哥一定记得给我带小吃来’。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傅千雪挣扎着起身,方才跪倒甚是急,膝盖都硌疼了,表情略痛苦状。

盛景煦恭谨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娘娘,景若天真了。”

沈芷秋扫了盛景煦一眼,“景若是本宫生的,本宫自然是了解得很。被惯坏了,整日吵着要出宫玩去。”

盛景煦依旧恭谨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邢太后与一众妃嫔身着典制礼服从另一殿门处款款踱过来。

沈芷秋倾身作揖,“见过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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