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生暮死25(1 / 2)

  这群小伙是血统纯正的鄂伦春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富饶的兴安岭腹地,靠狩猎和游牧为生;不过历经时代的发展和建设,他们都搬出了那种叫“撮罗子”的尖顶帐篷,移居到山下的民族乡,守着国家分配的土地努力耕耘,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打猎由生存刚需转变为一种象征着民族传统的纪念活动,常在冬夏两季举办。

  明伽才来这儿一星期,已经和乡里的青年们彼此熟络、称兄道弟;他仍旧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个都做五岁小孩的父亲了。

  裴令宣经由明伽的介绍和他们一一相识,他们的汉语普遍说的不差,还会讲两句网上学来的俏皮话;他最记得的是那个叫依昌的青年,因为依昌养了一条叫“白痴”的黑皮猎犬,一有人叫“白痴”,那条狗就会兴奋不已地绕着人转圈。他们家家户户都养狗,当摩托车在下大雪的林区内飞驰,狗子们也结成队伍跟随着主人的车辆狂奔。

  他的耳朵要被冻掉了,冬天的大兴安岭就像一座吞噬生命的冰窟,没有尽头的原始森林是竦立的牙齿,他一点一滴消逝的五官、手脚和内脏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在眼睫毛结出冰霜、脸颊冻得麻木的最终时刻,裴令宣见到了他畅想中的“撮罗子”,和穿着猎装的年迈老人。

  这深山老林里不仅有年轻人、老人和狗,还有孩子,他们比自己的爸爸还要喜欢明伽,这个汉人哥哥有崭新的车子和摄像机,会骑马赶羊,还会给他们放动画电影和鬼片。

  裴令宣在中午吃到了铁钎串的烤狍子肉,那滋味不好形容,他咽下两块就谎称自己吃饱了。明伽是以好朋友的身份介绍他,而淳朴好客的乡民也给予了他好朋友的待遇,争先恐后地请他喝自家产的羊奶和奶酒。

  他推辞不成,只好搬出职业做借口,说过些天还要回剧组拍戏,得控制饮食不能多吃。一听他是演员,不是跑龙套的群演,而是能上电视的真正演员,鄂伦春小伙们向他竖起大拇指,发出由衷的赞叹:“牛逼啊。”

  冬季的撮罗子是用袍子皮扎的,密实坚固而防风,裴令宣窝在木头搭的矮塌上烤着篝火,找回一两分他期许的宁静和幽谧。明伽坐在火光的另一面,先调试了半晌单反相机的参数,然后镜头对准他,连拍数十张照片。

  他在镜头前被人拍了十多年,稍微抬眼低头,摆出最恰当的神情姿态,让明伽尽情地按下快门。可做模特是枯燥的,像被人提线摆弄的玩偶,他倾身探出手拽过摄影师,用没骨头的柔软声音问:“明天我们做什么呀?”

  他这样子说话,一般人扛不住。明伽也没扛住,放下相机说:“明天早上去猎点,我要拍他们打猎的素材。”

  “这里不能打猎吗?”

  “不能,猎物生活在骑马才能去的深山里。”

  裴令宣仰躺在硬梆梆的床铺里,丧气道:“把我骗到这儿来,只是看你工作,我明天还想睡懒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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