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4(2 / 2)

他一脸不可思议,问道:“你是说,不仅不要帮助南诏,还要支持大魏与南诏打仗?”

池霜点点头,缓缓起身走到阁内内的一扇窗户之前,窗扇半开着,阁楼前两旁的花木蓊郁茂盛,微风从窗扇罅隙漏进来。

她默立了片刻,转过身看着一脸惊讶的李至律,解释道:“自四年前中原大乱,河西走廊以西被吐蕃人占据以来,中原与西域的联系断绝了数年,异族频频骚扰大魏边境,边境百姓不堪其扰,苦不堪言。圣人登基三四载,采取以胡制胡的政策,与周边小股异族部落交好,凡是归顺的部落,皆予他们大量的牲畜和大笔的金银财宝供他们生存发展壮大,以达到制约周边大部落的目的,其中便包括南诏。南诏的强大同时也是牵制周边吐蕃的一股力量,大魏、南诏和吐蕃三方鼎立,互相牵制,这才形成了平衡的势力。”

“然,归顺也只是暂时归顺,谁又能保证待势力日渐强盛之时,不会反过来联合攻打大魏?三方一旦有另外一方存有异心,平衡便会被打破。此次南诏与魏会面,也许只是一场误会,轻轻揭过,可圣人向来多疑,难免不会对南诏生出疑心,怀疑南诏是想试探我大魏虚实,这样想来,攻打南诏也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若是你一味帮着南诏,朝中大臣弹劾诬陷你与南诏暗中有勾结,将如何?”

池霜接着道:“况且和张刺史一起监视和控制南诏的还有剑南节度使。若是帮助南诏说话,岂不是证明这二人合谋,诓骗于圣上?三兄你莫忘了,这位节度使可是中书令举荐的,是他的忠心手下。这三人或许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他二人当真说谎,被圣人降罪责罚,损害到了中书令的利益,可还会一如既往支持你?”

“这样想来,你岂不是将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

“你是说……”

李至律先是一怔,在阁内不住地踱步,细细一想。

中书令冯元宏是李至律的母舅,同平章事,兼吏部尚书,位同右相,在朝中如日中天,极受皇帝信赖。

李至律现在在朝中看似风光,其实举步维艰。他之所以能得到多方官员支持,大部分其实都是冯元宏的门生或是意图通过他搭上冯元宏这条大船。

李至律很清楚,虽然自己是他的亲外甥,但是在利益面前根本不算的什么。若是自己动了他的利益,惹得他不快,那么在冯元宏看来,他便不是一枚听话的棋子。

池霜说得对,若是他此次站在南诏这一头,冯云宏恐会觉得自己已对他生出不满,完全可以转头支持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十皇子。自己如今的一切泰半都是冯元宏给的,他自然也能轻而易举拿走李至律所拥有的一切。

冯元宏弃了他,还能寻找十皇子,而他离了冯元宏又能找谁。

他不能失去冯元宏这个倚仗。

最起码,现下羽翼未丰之时不能。

否则,此前一步步的路,又将前功尽弃,又将离那个位子更加遥远了。

思索半响,惊觉自己已然出了一身冷汗,里边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

李至律向池霜拱手道:“多谢九公主指点,我险些酿成大错,我这便去同舅舅商讨如何对付意图反大魏的南诏。”

池霜给自己倒了盏热茶,轻呷一口,淡淡道:“长兄不必客气,为你解忧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谈何谢谢?”

对于李至律这个回答,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李至律告退转身便离开了,走到屏风旁边,脚步一顿,面色犹豫,又转过了头。

“九公主,上次是容娘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等子腌臜事,竟敢陷你于险境,我也狠狠教训了她一顿,你这次责罚算是轻的了,莫说是生怪病,就算是将她剪了头发送去寺内做个比丘尼也不为过……”

说着说着,又面露难色,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斟酌了片刻道:“但她终究亲王正妃,身份并非一般人,她一惯是爱热闹的,这些时日的宴会她都缺席已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虽然对外我只说她生病了,但久而久之,难免温尚书不会起疑,届时我也不好向温家人交代。九公主,我晓得此事终究是委屈你了,但她也受到惩罚了,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将此事揭过,饶了容娘?”

“你放心,我日后也会好好管教于她,叫她不会再行此腌臜事谋害于你。若是她日后还敢如此,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将她送回温家,不会再包庇于她。”

“待我回了房中,便叫她过来向你道歉,可好?”

“长兄都开口了,我岂有一直抓着不放的道理?况且就算长兄不说,我自该揭过此事,我本意也不是要为难谁,不过是和王妃玩闹下罢了。稍等片刻,我便叫我的婢女给王妃将药方送去,每日涂上三回,不出一月便会好全。”

池霜头也未抬,只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回应道。

李至律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道了次谢,拐过屏风离开了。

池霜听着李至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嘴角微乎其微地勾了一下。

细雨忽至,天色黯淡,乌云蔽日,满目的雨丝飘落,宛如琵琶细语,为周遭事物染上一层雨雾,天地一片沥沥雨声。

池霜透过窗柩抬头看向灰蒙蒙的苍穹,浓云裹挟着电光撕裂天际,狂风撕扯,如同地狱中的恶魔咆哮。

前些日子她也带了些零嘴答谢温玉容的心意,与她不同的是,池霜还特意熏了一味松芜香,此香乃是从前大燕一个附属国进贡给大燕皇室的,鲜有人知。

书中温玉容有一回见池霜的姑母兴平长公主,回来后便全身起红疹,脸上红肿,溃烂流脓,奇痒无比,请了好些奉御都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擦了许多药都不见好。温玉容最爱惜自己这张容颜,大哭大闹了好几天,闹得府宅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原燕宫的一个嬷嬷找到了病根,这才治好。

正是因为温玉容对这松芜香过敏,恰巧那次兴平长公主熏的就是此香。

池霜不欲与人交恶,但也不代表她要容忍别人算计她。

投之以桃,报还以李,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