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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

李少白抓紧了相机。他觉得这习俗实在过于残忍了。

这时,那两个打扮古怪的人嘴里念着什么,跳起了舞。

老袁表情凝重起来,“这两个人是巫?”

“嗯,是的。”墨全很干脆地承认了。

李少白说:“怎么还请两个跳大神的?”

“……你对他们尊重点,还好他们汉话不好。”墨全对李少白比了个噤声,“这两个巫师分别代表原告和被告,向神明祈祷,诵念祭词,让神明公平审判。”

这东西还有公平可言?李少白腹诽。

让李少白惊异的是,这两个巫师的祭词竟然还不一样。

被告的巫师祭词墨全翻译大意如下:“九条江的神帮我们捞石,七条河的神帮我们取石,雨神帮我们捞石,雪神帮我们取石。把雪水灌进他的手心,拿野葡萄水浇他的手掌。地海龙神帮助我,地海龙王协助我。九十弟兄帮助我,七十姊妹协助我。保佑我们捞油锅平安。保佑我们捞油锅胜利。”

李少白赶紧用笔记了下来。这就是他这个助理研究员的工作。

老袁却紧盯着那个原告的巫师,问道,“他呢?原告的巫师在唱什么?”

也许是因为老袁太严肃了,李少白也有些紧张起来。

墨全说:“他啊……那些话比较恶毒。”

老袁说:“说说看。”

于是墨全大概翻译了下。

“要出七个太阳,把他的手烫焦掉。炼铁炼钢神主我求你,把他的手烧烂掉。七个风箱取过来,叫他手上的皮像树皮一样脱掉,像芋头皮一样削掉,像包谷花一样发泡,把他的手变成松明子、麻杆杆。”

李少白一边记录,一边觉得这祭词实在更像诅咒。他看向凝重的老袁,终于大着胆子问了下,“袁大叔,这个原告巫师有问题吗?”

老袁说:“如果是在城市里,我们可以直接把他逮捕了。”

李少白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是黑巫术?!

但李少白也不敢嚷嚷,只是老实地。

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庄里真要发生了些什么事,吃亏的绝对是他们这些外来人口。

所以李少白闭嘴了,埋头记录墨全说给他听的东西。但过了一会,他忍不住问了墨全。

“墨全叔,这个被告怎么有个汉名?”

墨全愣了下,说,“那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她。”

“你没见过?”

“对,没见过,可能是这几年才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吧。”

李少白这才想起,墨全有六年没回来了。

他只好继续拍照、记录,直到柴火逐渐熄灭了。

头人说了几句话,被告女子快速伸手进去,把石头捞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头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被告王明书点了点头,头人这才跟围观的村民说了几句,然后散场。

李少白有心想去看下那个被告的情况——他实在是十二万分同情她的遭遇——但他被老袁按住了。

“别做多余的事。”老袁严肃地说。

这算什么多余的事?他关心一下受伤的群众有错吗?

李少白有点不甘心,但还是不敢反抗老袁。

墨全看出他的蠢蠢欲动,赶紧打了下圆场,并带他们去未来他们住的地方。

墨全父母留下了一栋小竹楼,先前也一直托人打理,倒是保存得还好,这里除了灰尘比较多,别的倒是还好。

三人打扫了下,让这里可以住人了,就坐下来休息了下。

墨全说去打水再弄点吃的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李少白和老袁。

老袁见墨全已经出去了,沉下脸教训李少白。

“这个寨子的巫师通黑巫术,你接下来一定要听指挥,不要乱跑。”

李少白连连称是,还多嘴地说了句,“袁大叔,我平时也没乱跑吧?”

“总之谨慎一点。少说、多看,对寨子里的东西要警惕,不要乱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晓得了。”李少白见老袁如此严肃,也认真了些。

过了一会儿,墨全带着些玉米、小米、饭豆、芋头回来了。

“寨子里条件比较差,只能将就着,吃点小米粥和玉米了。”墨全乐呵呵地说,“我带了自制的咸菜,味道还不错,先对付一下吧。”

他又搞了些柴火,又去打水,忙个不停。李少白和老袁不好出去,就全靠墨全忙活弄来这些东西。但他们总算还算会做饭,所以把小米粥和玉米给煮上了。

就在他们煮上粥的时候,墨全忽然说,“我知道那个王明书是什么人了。”

李少白感兴趣地问:“什么人?”

“她原本是隔壁县的人,去年刚嫁到我们这里来的。”

李少白好像听见什么东西轻轻地碎掉了。

但墨全没听见,他还在继续说。

“她男人叫勒墨夺,嗨,真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妻子。”

第422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诏神判事件(三)

李少白一听,就问:“这勒墨夺是什么人?嫁给他很奇怪吗?”

墨全说:“是有点奇怪,他平时在寨里的生活不算好。”

墨全稍微说了下勒墨夺的事。

勒墨夺的母亲据说是个养蛊户。她在和他父亲的婚礼上下蛊,以至于有人参加完他们的婚礼后,就得了病,最后还死了。

因为这事,寨里的人都歧视她、折磨她,在生下勒墨夺后,她终于承受不住折磨,独自离开了寨子,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但是蛊这种东西嘛,就跟传染病一样,她的丈夫和儿子,也被认为是养蛊户,因为那个女人身上的蛊过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勒墨夺和他父亲,在这个寨里也一直饱受歧视,一直是寨里的底层。

“这种养蛊户根本讨不到老婆,更别说这么好看的老婆。不过说起来也奇怪,现在寨里的人好像没那么歧视他了,有些人觉得他不是养蛊户,他做什么了?”

墨全提了这么一嘴,就又说起了那个王明书。

“说是勒墨夺去隔壁县办事的时候遇见的女学生,娘家没有人了,生活没有来源,就只好做工。勒墨夺帮了她几个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

可能也是因为王明书没有依靠,所以两人好上以后,她义无反顾地嫁到他们寨里来了。

她在寨里先前风评还不错。这次神判,大家都为她惋惜。尤其是勒墨夺家里穷得厉害,神判只能各自以一个人打赌。大家就更惋惜了。

“以人打赌?”李少白有些震惊。

“对。都要受罚,一般要赔牲畜,他们家赔不起,所以只能赌人了。帕阿真赌的是自己女儿茹玛肯,那个王明书赌的是自己。”

一时间,连老袁都看向了墨全。

老袁道,“你们这习俗,也没想过改一下?”

“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为什么要改?”

“墨全叔,话不是这么说的。”李少白认真地说,“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对的。你就没想过改变一下吗?”

墨全乐了,“我觉得不对有什么用?你看这寨子有多少人,我一个人觉得不对有用吗?我平时不在寨子里,连话语权也没有。”

李少白欲言又止,老袁拍了拍他,他没再说什么。

三人吃过粥,洗漱了下,就休息去了。

但李少白身体明明很累,脑子还是很活跃。他反覆想着白天王明书那柔顺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

这样的姑娘,难道就该是这样的命运吗?

他辗转反侧,最后艰难地睡了过去。

次日,他和老袁跟着墨全去拜访昨天见过的巫师。

出门之前,老袁跟李少白重申,千万不要搭话,也不要碰触巫师家中的东西。

“袁大叔,他们很厉害吗?”

“是麻烦、阴损。我对他们的巫术一无所知,携带的灵符法器有限,你要是中招,我们在这峡谷深处,我没法及时把你身上的巫术解除,指不定你人就这么没了。”

李少白有些发懵。

先前他跟老袁是在县城里进行调查,也拜访了好些巫师,但是双方都还算客气,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可是我们说了,我们是官府的人啊?”

“有什么用?他们住在这种交通不便的地方,能知道现在的官府是人民政府都不错了,你指望他们忌惮我们?我们要是都死在这里,你觉得大家找得到这里吗?”

这下,李少白才真的有点害怕起来。

探访巫师期间,李少白规规矩矩,连占据多一寸空间都有些战战兢兢。

老袁倒是看着比较放松,通过墨全跟巫师交谈起来。

李少白认认真真记录,只是做好助理工作,绝不多嘴。他连巫师招待他们的水也不敢碰。

那两名巫师,一名无论问什么都会岔开话题,另一名倒是好说话,多多少少都会透露一点,在老袁送了他一瓶茅台酒,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了第三天,要去给王明书验伤的时候,他还主动问他们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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