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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夏走了几步,又走了回去,跟林宵晖说,“你要是喜欢清歌,直接和她说比较好。你不直接说她不会回应的。”

林宵晖愣住了,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看着她上车离去。

回家以后,颜夏那种不安感很奇妙地消失了。

她去问夫人,夫人没有回答。

她去问六壬式,六壬式还是让人怀疑根本没有用。

顾淮已经去沈氏上班。他适应得飞快,薛云廷倒是尝试过找他麻烦,但是沈氏他介入不了,沈白还绕着他走。

如是,颜夏又过了一个多月的宁静日子,宁静得她都疑心自己先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但李秀兰过来给沈氏布置防护,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李秀兰似是无意,又似是提点地说,“小夏,你觉不觉得,现在这么平静,是因为那个人暂时离开了?”

是啊,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暂时离开了?

颜夏因为这句话想啊想啊,她越想越觉得,宋初雪是不是跟这一切有关。

从薛云廷送的花,到小胖、苏小小的意外,背后那个法师,是不是都是她?

可是为什么呢?

薛云廷送的花里含有恋药,而不是毒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小胖和苏小小的意外,假如是为了娱神,为了献祭,那又是为了什么?

颜夏完全想不通。

就在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个梦。

依然是高糊画质,急需高清修复。

这会儿觋和丹已经不在原先的城里,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觋的生活明显比先前窘迫。没有了大房子,也没有了仆人。

他对待丹十分谨慎,他的木杖从不离身。白狗也紧紧地跟随着觋,警戒着丹。

丹脖子上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他不需要睡觉,也不说话,平时就是站在那里,阴森森地看着觋,像是鬼物所穿着的一件衣服一般。

觋也不让他出门,还把他的耳朵都给堵上。

觋间中会围绕着丹又唱又跳,颜夏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知道每次仪轨结束,觋都十分失落。

人物的动作越来越快,像是加速了一样,然后在某个时候又恢复了正常速度。但颜夏看得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觋的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白狗也明显老了,它动作迟缓了许多。但它依然忠诚地守护着觋。

就在某一天,觋几乎是惯例地举行了仪轨。

颜夏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看他麻木的表情,也知道他是再次失败了。

觋去酒肆要了壶酒,就这么跪坐在店里喝了起来。白狗依偎着他,忽然,白狗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狂吠。

他动作诡异地进来了。

白狗扑了上去,但他一拳砸在狗头上,狗倒飞了回去。觋顾不上狗,一边拿着木杖格挡,一边紧张地念念有词。但丹完全不受影响,也不怕疼,伤了也不顾不管。

忽地,这一段像录像带损坏了一样,画面扭曲变形,最后滋滋地满是雪花。

在一片茫然中,忽然,画面又回来了。

一名先前没出现过的中年男性正在写着……简牍?

颜夏左看右看,这里似乎还有其他人,但是他们一团模糊,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她只好靠近那个中年男人,凑过去看他写的东西。

……完全看不懂。

这字看上去似乎是跟汉字有关系,但是她完全认不出是在写什么。

她正这么想着,就一阵恍惚,再看向那些文字,她好像就能读懂了。

“今七年,丹刺伤人垣雍里中,因自刺殹。弃之于市,三日,葬之垣雍南门外。三年,丹而复生。丹所以得复生者,吾犀武舍人……”

颜夏刚看到这里,眼前的景象又一阵扭曲,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反覆念诵着这几句话,只希望醒过来还能记住。

景象扭曲过后,这名男子和另一名男子正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她听见他们在说“犀武舍人丹”。

接着,他们看向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第三名男子。他们问他是否那位死而复生的丹。

来者承认了。

颜夏看向那人的脸,顿时毛骨悚然。

那人喉结下方有一个疤痕,皮肤黧黑,眉毛稀落,赫然是觋的模样!

那人原本跟那两人说着话,忽地,他停了下来,眼珠子一转,看向了颜夏。

颜夏猛地睁开了眼睛。

颜夏急喘着气坐了起来,那种恐惧感还是萦绕不去。

她念了三遍净心咒,又念了三遍净身咒,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但是她被发现了……

十二月的南粤已经转冷,颜夏都说不清身上的冷意来自气温还是来自那个梦。

她下床,穿好衣服,洗漱了下,向厨房走去。

也许是梦的影响,厨房里的动静让她有点害怕,直到亲眼看见里面正在做肠粉的顾淮,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顾淮回头看见她,有些惊讶,“今天你不练功?”

颜夏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心里不是很平静。”

她看着顾淮把肠粉刮出来,又看着他把调好的酱油淋上去。

肉肠加蛋肠,她有些馋了。

跟顾淮一起把早餐端出去,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肠粉的皮很薄,很滑,也很嫩,好吃。

颜夏的心情随着进食愈发和缓,待吃完整碟肠粉,她觉得自己有勇气去继续查下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了。

她先去给夫人和雪山和尚上香,就开始搜索梦里的句子。

趁着还记得。

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搜到。

她先搜了“今七年丹刺伤人垣雍里中”,全是无关的结果。再用“今七年丹”为关键词,这才搜了出来。

这是天水放马滩秦简里一则志怪故事的句子。颜夏找到自己先前读到的地方,往下看了下去。

“……吾犀武舍人,犀武论其舍人尚命者,以丹未当死,因告司命史公孙强。因令白狗穴屈出丹,立墓上三日,因与司命史公孙强北出赵氏,之北地柏丘之上。盈四年,乃闻犬吠鸡鸣而人食。”

她再往下看,底下描述了这个丹的外表。

喉部有疤痕、眉毛稀落、肤色黑、四肢不能转动。

除了最后一条,其他三条都对上了。梦里在展示的,果然就是这个,所以……

她再往前看,盯着“司命史公孙强”六个字,久久,她把视线移了开去。

这下可麻烦了。

还是先上班吧。

所谓司命史,按照学者的理解,就是司命的令史,也就是司命的下属。学者以为是一种神。但颜夏怀疑,这是对司命的巫觋的称呼。

司命是非常古老的神祇,跟土伯一样,都曾经出现在楚辞里。也因为这样,许多人认为,司命是楚地所供奉的神祇。然而实际上,司命是《礼记》中明确规定的王之七祀之一。而从先秦的出土来看,司命的供奉也极其广泛,从齐国到秦国,再到楚国,确实先秦华夏各地都在供奉司命。

所以对司命的供奉并非楚制,而是周制。

但是古不古老那都是历史,跟当下的问题毫无关系。颜夏需要知道的是司命作为天鬼,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由于先秦时期司命留下的材料稀少,所有对司命的分析依据都是《九歌》。

司命分大司命和少司命,他们具体的形象未知,神职有争议,相互的关系也有争议。

一般认为少司命为女性,大司命可能为男性。为什么可能是男性?因为祂性别模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根本不清楚,只能说虽然没有证据,但学者们俺寻思一下是男的。

汉朝有一系列的司命神,担任这个职位的可太多了,有男的,有女的,还有正面是男的侧面是女的司命神。但这些司命神已经和先秦的大司命、少司命两码事。他们是记人过失的小神,后来和灶神混淆。

至于关系,根据《周礼》里官职的命名方法,一般认为少司命是大司命的副手。

但是这些重要吗?不重要。

颜夏最关心的他们的神职问题,争议主要集中在少司命身上。少司命到底是司子嗣、司小儿之命、司灾祥,还是司姻缘,不同人有不同看法,所以光是讨论她是做什么的都能水篇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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