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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女孩子不要问。”

颜夏被这话噎了回来,顾淮看不过去,捏了下颜夏的手,问道,“所以孩儿哥和孩儿弟到底是谁?”

老人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小孩子别多话!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什么都敢问。”

顾淮:“……”

颜夏:“……”

颜夏有些琢磨出来了。老人是根本就不想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顾淮叫成小孩子的。你见过这么大一个宝宝吗?一米八八的大宝宝!

看见他俩有点郁闷的样子,陈曦轻声说,“别问了,不合适。”

他们离老人远了点,陈曦才解释,“我们这边对这个很忌讳,觉得问多了会冒犯神明,知道得太多就会被带走。他们是真心觉得会冒犯神明,虽然是很迷信,但也是很审慎地保持距离。”

颜夏笑着点了点头,但不以为意。

论迷信,她和顾淮两个人保准是迷信头子一类的。

自古以来,巫觋就是迷信头目。他们刚好一个巫,一个觋,他们甚至见到了天鬼在蹦蹦跳跳。结果他们还被一个迷信的普通老人教训了,因为他觉得他们不够迷信。

陈曦看看她的表情,又说,“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孩儿哥和孩儿弟是谁,你问也没用。”

颜夏缓缓打出个问号。

陈曦笑道,“这是真的。因为问多了就会冒犯,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绝大部分人就不知道游神游的都是什么神,只会叫孩儿哥、孩儿弟、七爷、八爷、舅爷、娘娘。”

顾淮说,“但是不影响他们拜是吧?”

陈曦说,“是啊,不影响他们拜。”

颜夏想了想,一并问了出来,“为什么我好像没看到网上的那些……”

陈曦一秒就懂她要说什么。

“网上的那些塔骨都是新造的,旧的都和我们这边长得差不多。那些什么世子,以前也就是孩儿哥孩儿弟。”

陈曦说,“网上还在吵这些世子的位格,还说他们有什么故事。实际上正神都坐在轿子上,在地上走着的都是神职很低的,他们就是给正神开路用的。你看他们都是蹦蹦跳跳的,正神怎么可能这样?”

“至于故事,那就更没有了。故事是属于正神的,他们这些给正神开路的能有什么故事?何况我们这边无论什么正神,出行的时候,很多都是用同一批神开路,这些就是公用的小鬼。妈祖跟临水夫人用的都是同一批。”

颜夏瞬间就觉得这些公用的小鬼都是纯纯的打工鬼了。

但是她也没看见对应形象的孩儿鬼,只有一只大公鸡跟着蹦蹦跳跳。

颜夏说,“可是我好像也没看到坐在轿子上的神?”

陈曦说,“正神是初一十五肯定出来,其他时候不是每天都出来,有时候就这些小鬼在蹦。”

“那你们供奉的正神是……”

“临水夫人。”

颜夏:“……”

顾淮:“……”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荒诞。

所以,刚刚他们两个,是在夫人的地盘,被夫人的信众骂了?

她觉得这床垫软过头了,最后是趴在顾淮身上才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她忍不住跟顾淮吐槽,“富贵好难消受。”

“要是我们有钱,也不会搞这种床垫。”

顾淮也没怎么睡好。这床垫太软是一回事,每回他睡到一半,颜夏都要压他身上把他弄醒才是关键。

偏偏颜夏压他身上的时候还睡得死沉的,他只好把人搂怀里,顺便把她根本用不上的枕头塞自己腰下缓解一下。

顾淮觉得这个前辈的子女真的离谱,这床垫也太软了,老人怎么睡?

假如是真的要住人的话,林老前辈要招待的客人应该也有不少是老年人,这种床垫根本不合适吧?

两人对林老前辈的子女嘀嘀咕咕了一番,洗漱完了,又开始清点典籍,并一一打包。

从早上开始,搞到下午一点,他们还没点完。

没法,还是先吃午饭吧。

午饭他们要求做得简单些,最后端上来的是肉燕。

一开始颜夏还以为是普通的馄饨,吃入口才发现不太一样,皮更滑更爽口,她吃了一个就开始打量这东西是什么。

不确定,再试一个。

这回吃到的馅和先前的不一样,先前的馅是纯肉馅,这一个馅里还放了马蹄,要清爽得多。

陈曦这才说是肉燕。

肉燕,闽都的著名小吃,颜夏还是知道的。

肉燕的外观网上说像燕子,但在颜夏看来和普通馄饨差别不大,不知道发挥了怎么样的想像力才能看出燕子来。她是入口才能吃出差别来。

肉燕的皮是用猪肉做的,所以肉燕煮起来皮就不会散。

颜夏觉得这思路跟凤城的鱼皮角的思路高度相似。只是鱼皮角的皮是鱼肉做的,也不是做成馄饨,而是做成饺子,皮更厚,吃起来更弹牙爽滑。肉燕的皮就更嫩一些。

但是鱼皮角是有鱼虾的鲜味,肉燕主要是猪肉,又是另一种味道。

不过吃多几个,颜夏还是觉得放了马蹄的更好吃一些。虽然按照陈曦的说法,他们家这边纯肉更正宗一些,但是纯肉的她吃多几个就觉得腻了。毕竟都是肉,她的口味还是不太适应。

吃完饭,颜夏拉着顾淮去露台上歇一会儿。

一上午清点得她都烦了,她不想那么快回去。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边的露台对着的是一座山。

他们看了那座山好一会儿,颜夏有些忍不住了,她回头问陈曦,“你们这座山有什么说法吗?”

陈曦说,“也没什么说法,就是普通的山。不过这山有一个山神,大家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只知道叫祂大王。这里过年过到十七就是因为祂。因为正月十七,大王要出行。”

“我们这边的话里,大王出行直译是大王出水,又会糊纸船送大王,这跟闽越送瘟神的习俗一致,所以祂很可能是一尊瘟神。”

陈曦说完,又介绍了下闽越既往的送瘟神习俗。

闽越的瘟神最初是五通神。

五通神是恶神,自宋朝起就是财神,只是财来源并不是那么正,又总是需要血食,传说里也是经常作乱,例如五通神睡了别人的老婆,觉得你老婆很好,所以我给你钱。所以五通神总是被一次次被当作淫祀捣毁。

但是么,绝大部分人只要有钱就行了,哪里会管它正不正,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

五通神传播进闽越以后,因为闽越瘟疫盛行,祂们又多了瘟神的神职,经常散播瘟疫。闽越供奉祂们,除了求财,就是为了让祂们别作恶。

后来因为祂们瘟神的神职,闽都还供奉了跟祂们相对的瘟神拿公拿婆。这两个瘟神和五通神不一样,拿公是撞见五通神的使者在井水里散播瘟疫,抢过毒丸吃了最后死亡,拿婆则在找到久不归家的丈夫时同样被毒死。所以祂们两个是驱逐瘟疫的瘟神,与五通神不同。

当然,因为五通神实在太邪门,朝廷就不会允许民众供奉,所以一次又一次捣毁以后,五通神在闽越换了无数马甲,例如五帝、五灵公、五福帝,这些跟“五”有关的都是五通神的马甲。

也因为原先的传说太邪门,五通神换马甲以后,其瘟神传说也借鉴了一遍拿公拿婆。当然,这回反派是地府。这回的故事版本是,地府要散播瘟疫,五个赶考的秀才为了告诉大家这井里有毒,喝了井水死了,所以大家要供奉他们,这就是五帝、五灵公们共用的故事。

但是祂们传说改头换面了,习俗却忘记改了。

闽越有送瘟神的习俗。就是每年给瘟神造纸船,在船上设瘟神的神座,放上各种纸做的供具,送到海边焚化,称呼为出水、出海、送王爷船,意思就是把五帝送出海,这样就能驱逐瘟疫。

假如祂们本身就是驱逐瘟疫的神职,为什么要把祂们送走?不应该把祂们留下来吗?

所以这就是故事改了,但源头却被大家靠着习俗记忆下来了。

顺带一提,温陵和鹭岛在清朝可能是因为比较有钱,所以干过送瘟神的船用木制的事。这些木船也不会焚烧,就只是让船随水漂流。所以他们好些瘟神被木船送到对岸夷州去了。

但是闽越之地,瘟神除了最大的五通神,各地还有大大小小的地域性瘟神,同样都有散播瘟疫的职能,也同样有送大王出水的习俗。

所以,陈曦觉得他们的山神大概率也是一尊瘟神。

颜夏听完这些,却只关心一件事。

“那你们山神,是只白色的大公鸡,还是一条蛇?”

颜夏说完,只见陈曦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大王是只大公鸡?”

颜夏看向那座山上。

巨大的白色公鸡正追在一条黑色的大蛇后面。黑蛇回头张嘴作势要咬,公鸡用一种夸张的仓皇姿态逃遁。黑蛇吐着信子追上去,两只天鬼追到山阴,都看不见了,忽地,大公鸡白鸡亮翅冉冉升起,越过山巅,黑蛇又用一种极夸张的慌张姿态逃到山阳。

顾淮忍不住说,“它们不会腻的吗?”

是的,这已经是这两只天鬼第N次追逐了。

一开始,颜夏还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在打,因为这些姿态太夸张了,这只大白鸡昨晚并没有这么大。

以这只大白鸡天鬼的实力,变得这么大按理是会累的。

天鬼就算是娱乐,一般也不会让自己累到,因为它们要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这是常识。

可是这只大白鸡和黑蛇这么追来追去的,几遍下来,她就确定了,它们真的是在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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