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 / 2)

樊灵薇苦笑:“我以为公司会信守承诺,没想到吃了那么多苦,最后结账的时候她们扣掉了我的医疗费、伙食费、住宿费,最后到手的只有两万多。”

邱雪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会这样?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这些费用都由公司承担……”

说到一半,邱雪突然回过神来,她和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合同有厚厚的十几页纸,具体的细节根本就没有时间看,全都是听她们说,然后在指定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陷阱?

樊灵鹃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钱钱钱!姐你到现在还在说钱,那是钱的事儿吗?”

樊灵鹃转过头来看着夏木繁,眼神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本来我就想去报警,偏偏我爸妈拦着,非说丢脸。我姐人老实,说和公司签了保密协议,什么都不能说出去,一旦说出来,她得赔公司一大笔钱。”

“那个公司就是一个黑心的骗子公司。她们找到需要生孩子的有钱人之后,就把我姐带到深市,关在一个小区里,那里有专门的人守着,我姐哪里也不能去,每个月只有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才能自由点。我姐怀上孩子之后,养到三四个月就被拖到一个乡镇医院里边做B超,发现是女儿,就逼我姐堕胎。”

“我姐可怜啊,连着怀了三次都是女孩!最后一次那个黑心的医生看错了,一开始说是男孩,结果到了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又说是女孩,月份大了只能引产,活生生的从我姐肚子里挖出一块肉来,你们想我姐多遭罪!”

“先前公司说什么怀了孕会有营养师调配营养,其实都是狗屁!我姐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全由旁人磋磨,看管她的那个老巫婆把她当牲口一样对待。我姐去年好不容易生下一个男孩,孩子一生下来就丢给我姐两万多块钱,把我姐赶出了原本住着的地方,说什么银钱两讫,从此两不相干。”

“可怜我姐连月子都没有坐,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半个月,买到火车票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一到家就晕倒在地上流了一大滩的血。”

“我姐是赚了一点钱,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全都给了医院。医生说我姐堕胎次数太多,子宫壁已经薄的不能再薄,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而且她的身体亏空太大,就算是这一回养回来了,以后也不能再干重体力活。”

医生的原话是“寿数会受到影响”,可是樊灵鹃不忍心说出来刺姐姐的心,只能以“不能再干重体力活”搪塞了过去。

越想越气,樊灵鹃狠狠的咬牙:“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告那家黑心的新希望家政公司,你们一定要把那个什么黄总给抓起来。亏得她还有脸跟我姐说什么女性的劳动应该体现经济价值,我呸!她这是拿别人的付出来赚自己的黑心钱,如果不把她这样的恶人抓起来,她还会害更多的女孩子。”

说完樊灵鹃横了邱雪一眼:“既然警察同志救了你,你可千万别别犯浑。那种人连违法的事情都敢做,你还相信她能信守承诺?”

邱雪的声音弱弱的:“可是,公司说出发之前会给我两万块钱,有了这两万块钱,家里的欠债就能还清,房子也能修好……”

樊灵鹃冷笑一声:“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对她们那么好。你看我姐,我姐失踪之前也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可是这笔钱我爸妈全存了起来,说等我两个弟弟长大了娶媳妇,一分钱都没用到我们姐妹身上。现在我姐回来了,我爸妈连医院都不肯送,舍不得花钱。”

有些话,樊灵鹃不敢当着樊灵薇的面说。现在樊灵薇不能生孩子了,嫁人显然不可能,就算她手里有两万块钱又怎么样?能花一辈子吗?现在大姐还有她护着,等到将来她嫁了人,谁来管病弱的姐姐?

走出樊家,邱雪整个人像游魂一样,眼神呆呆的,跟在夏木繁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樊灵薇的经历给她的冲击太大,邱雪内心惶恐不安。

越想越难过,邱雪看着夏木繁问:“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对灵薇姐?你不是说我们是摇钱树吗?”

夏木繁的话很冷静,但是也很残忍:“你把自己当成一件货物,别人怎么可能把你当人。”

听到这话,邱雪一颗心仿佛被刀扎了进来,痛得喘不上气。

即使心痛欲裂,邱雪还是继续问:“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为什么灵薇姐为家里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可是她父母却一点也不领情,还嫌她晦气?”

夏木繁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邱雪的长发:“不是所有付出都会被看到。所以,爱人先爱己吧。”

邱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往下落,感觉心空了一大块。

整理好樊灵薇的口供之后,夏木繁带队奔赴下一个地点。

远盐县是湘东有名的贫困县,交通状况很糟糕,车开在黄泥路上,扬起大片大片的灰尘,车窗玻璃上满是泥沙。

正是冬天,路边的梧桐树伸展着枝桠。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哇哇的声音,透着几分凄凉。

车子开进小村庄,立刻引来村民的围观。眼见得前面路窄难行,虞敬停下车来。车门刚刚打开,一群挂着长鼻涕的小孩就奔了过来,伸出手找他们要糖吃。

夏木繁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糖,分发给小朋友们,孩子们立刻发出一声欢呼:“哦!警察发糖了,警察发糖喽。”

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夏木繁来到了舒兰家。

在同村土砖房的映衬下,舒兰家崭新的青瓦房看着很是气派。

一见到警察,舒兰的大哥舒远昌便挡在了家门口,语气不善的说:“我们已经销了案,舒兰也回了家,你们过来做什么?”

夏木繁依然还是那一套说辞:“没见到本人,销不了案。”

舒远昌思忖片刻:“那你们在堂屋等着,我去把二妹带出来,你们见到她了赶紧走,听到了没?”

夏木繁目光如炬,紧盯着舒远昌:“我听说舒兰被她堂叔带到城里当保姆,挣的钱都寄回了家。你去星市寻人的时候和舒勇刚大闹一场,拿到两千块钱赔偿款。你们用她的钱盖了房、娶了亲,怎么现在她回来了,你们却把她当成囚犯一样的囚禁起来?”

舒远昌听了之后很不高兴:“你瞎说些什么!我们并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只是二妹现在不想见外人。”

夏木繁原本就是激将,根本不在意舒远昌是否生气:“我们不是外人,是警察,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这三年里舒兰见到了谁、做了什么事,我们要对她的人身安全负责。”

舒远昌听到夏木繁的话,心里头鬼火直冒:“负责?你们能负什么责?我二妹失踪的时候你们警察在哪?我到警察局报案的时候你们查到了什么?现在人找到了,你们倒是积极起来,有什么用呢?”

对于舒兰失踪之事,夏木繁也有些抱歉。公安局的人口管理系统不完善,这才让新希望家政公司钻了漏洞,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派到深市。

夏木繁说:“至少可以警示后来者。”

舒远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后来者?”

夏木繁将手搭在邱雪的肩膀上:“和舒兰一样,像她这样到城里打工的小姑娘,也被新希望家政公司看中了。她现在家里面欠了债,哥哥要娶亲,房子要翻修,自己还想上大学,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通过钱来解决。”

舒远昌上下打量着邱雪,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眼前这个女孩和自己的妹妹有几分相似,都想努力赚钱帮助家里。如果是为了警示这个女孩,那……

舒远昌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赚钱是不容易。”

他像个哥哥一样地嘱咐着邱雪:“债可以先欠着,房子可以先不修,你哥要是没钱娶妻,你就让你哥单着,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承担的。你想读书,那就到城里打一年工,把钱攒着,应该就够了。我二妹受的苦,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一遍。”

舒远昌的话语重心长,字字说到了邱雪的心坎里。

是啊,家里面总骂自己是赔钱货,怎么真正需要用钱的时候,那些传宗接代的男丁、顶门户的男人个个缩在后头,却需要让她这个赔钱货出卖身体?

大哥已经二十多岁,都是要娶老婆的人了,难道母亲生病、自己娶妻的钱都要妹妹出吗?如果只顾自己,读书并不需要太多钱,打工几个月就能挣来学费,并不需要冒着风险替别人生孩子。

这一刻,邱雪感觉眼前似乎打开了一扇窗。

原来,只要把肩上原本扛不起的重担放下,她就能走得又快又稳。

夏木繁听舒远昌是个心善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你的妹妹?你放心,我们警察有为受害人保守秘密的义务,舒兰遭遇的一切,我们都不会公开。”

舒远昌听到夏木繁的话,这才点了点头:“行,那你们跟我来吧。”

舒远昌领着夏木繁和邱雪来到与厨房紧邻的一间偏房,房门紧闭着。舒远昌敲了敲门,门里悄无声息。

“舒兰,是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