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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繁摸摸煤灰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的煤灰从包里窜出来,小脚爪轻轻柔柔的搭在沙发上,整只猫缩进夏木繁怀中,眯着眼享受着那难得的冬日阳光。

可是这份悠闲很快就被卧室里的动静打破。

哎哟,哎哟,

卧室里传来一个老人痛苦的呻吟,其中还伴随着烦躁的咒骂声。

“你看你,吃那么多,胖的跟猪一样,做点事情笨手笨脚的,要你有什么用?”

“也是我儿子心肠好,脾气好,才会把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娶回家。你再这么笨手笨脚的,我就让我儿子把你给休了!”

“赶紧给我擦干净,把裤子换了。外面来了什么人,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先把我伺候好了,才是正经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不管我,我就去居委会告你,说你不孝顺。”

“哐当哐当——”

那是玻璃杯子砸在地面发出的碎裂声。

夏木繁有些坐不住了,抱着煤灰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看着里边发生的一切。

这间卧室朝南,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胸部以下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上身依靠着厚重的枕头,呈半坐状态。

地面上是一滩水渍,梅玉东什么也没有说,正在快手快脚的收拾着地面碎裂的玻璃渣子。

夏木繁轻声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与警惕:“你们是谁?怎么到我家里来了?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我不死,就是我做主,梅玉东哪儿也不能去,她就得在家里伺候我。”

被陌生人看到她被婆婆打骂,梅玉东满脸窘迫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老太太的床边,回应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她们是警察,上门来调查点情况。我哪儿也不去,那个,我马上打水来给你换衣服。”

老太太自从发生车祸下肢瘫痪之后,和警察也打过几次交道,对警察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情,看到警察出现在家里,老太太连招呼都没打,只是哼了一声,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狠狠砸在地面上。

闹钟是塑料制品,虽然没有摔碎,却也发出一声脆响。

老太太脸颊瘦削,一脸的刻薄相。她对梅玉东呼来喝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显示出她的威严。

“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就来气!”

“我饿了,赶紧给我做饭!你要是把我饿到了,我打死你这个白吃白喝的死贱人!”

老太太恶毒的咒骂并没有让梅玉东生气,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欺辱。梅玉东面无表情地捡起闹钟放回原处,低眉顺眼地说:“好。我马上做饭。”

得到媳妇的保证,老太太终于心里舒坦了不少,瞪了她一眼之后,继续指挥媳妇干活:“鹏海马上就下班回来了,你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可别搞得乱七八糟的,让鹏海看了心里不舒服。”

梅玉东老老实实点头,收拾好屋子的残局,这才走出卧室,不好意思的向夏木繁说:“对不住,这是我婆婆,她已经瘫痪七、八年了,整天躺在床上心情不好,脾气有些暴躁,你们多担待啊。”

夏木繁摆了摆手:“不要紧。”

梅玉东又来来去去的往卧室里跑了好几趟,给婆婆换尿湿的裤子,擦洗身子,又将厨房里温着的米粥和小菜端到房间里给婆婆吃。

老太太身上干爽,又有可口的饭菜,这才心情愉快了一点,没有继续折腾梅玉东。

等到梅玉东终于喘匀了一口气,在客厅里和夏木繁说上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梅玉东满脸的歉意,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夏木繁问:“你丈夫呢?”

伺候老人是个力气活,尤其梅玉东的婆婆嘴馋,不停地要吃要喝,吃了又容易拉,把裤子、床上搞得一塌糊涂。梅玉东换床单、换衣服、给老太太擦身,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即便累成这样,提起丈夫时梅玉东没有半分埋怨:“他现在是车辆厂职工学校的老师,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办法照顾他妈妈。我没什么本事,也没工作,就在家里做做家务,管管婆婆。”

别人的家事,夏木繁也不好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梅玉东记挂柳琴,逮着空就问:“柳琴怎么了?是出了意外吗?”

夏木繁将柳琴家里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夏木繁的话,梅玉东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良久,梅玉东声音哽咽,掉下泪来:“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小琴有了自己的家,就能得到幸福,没想到她命这么苦。”

越想越伤心,梅玉东捂着脸哀哀痛哭起来。

“我们两个离开福利院之后,外出打工。一开始都在星市,可是后来我嫁给了鹏海,跟着他一起来到荟市。本来我想把小琴一起带走,可是那个时候我和鹏海能力不够,她不想拖累我,就独自留在了星市。”

“我离开星市的那一天,小琴拉着我的手,万分的舍不得,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我一定要记得和她给她写信,有什么事儿都一定要告诉她。”

“刚到荟市的时候,我和小琴通信还是挺勤的,每个星期都有两三封,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琴的信越来越少,再后来我搬了一次家,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几次想到星市去找小琴,可是我走不开啊。”

“我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结婚之后我有了妈妈,也有了丈夫,自然要以家庭为主。我婆婆你们也看到了,她身边根本离不开人。如果我早知道小琴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我怎么也要把她带走,她才三十岁啊……”

梅玉东与柳琴自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年少情谊是她心底最美好的情感。陡然听到柳琴去世的噩耗,梅玉东悲从心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卧室里又再一次传来老太太的咒骂声。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我吃完饭民,快来收拾碗筷!”

一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梅玉东就像是战士听到冲锋号角声一般,立刻站起身来。

梅玉东正要往卧室去,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夏木繁:“小琴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夏木繁点了点头。

梅玉东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柳琴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夏木繁说:“小名笑笑,大名欧宝珠。”

梅玉东一听到这个名字,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宝珠,宝珠,这个名字真好听。我们小时候经常坐在福利院的天台看星星,一边看星星一边畅想未来,小琴说将来如果我们生了孩子,一定要对孩子很好很好,让他们成为全世界最快乐、最幸福的孩子。如果是女儿,就叫宝珠,宝贝得像珍珠一样,男孩就叫家宝,家里的宝贝。”

梅玉东越说越伤心:“我们姐妹两个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为什么都这么命苦?小琴死了,撇下宝珠这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医院里躺着;我呢,结婚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卧室里再一次传了老太太的咒骂什么,因为烦躁,声音显得很尖利,刺耳:“梅玉东,你这个臭女人死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滚过来!”

可是这一回梅玉东,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的赶到卧室,她站在原地,看着夏木繁,态度坚决的说:“我绝不能看着小琴的女儿成为孤儿,宝珠这个孩子,我来养!”

夏木繁万万没有想到,梅玉东会主动揽过了照顾笑笑的责任,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明明梅玉东现在自身难保,面对一个瘫痪刁钻的婆婆,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得伺候,自己都分身乏术,却态度如此坚决的要照顾笑笑。

真的是个非常善良的好女人。

可是夏木繁却不忍心将照顾笑笑的责任加在这个善良的女人身上,温声道:“星市那边已经派人和欧庆国的姐姐联系,如果她姐姐不愿意当监护人的话,政府也不会放任不管。手术费、住院费都由政府承担,儿童福利院也会派人来照顾她。”

一听到福利院这三个字,梅玉东立刻激动起来:“不不不!我和小琴发过誓,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会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绝不会让她进福利院,过没爹没妈的日子。”

梅玉东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夏木繁的胳膊:“求求你们,给我点时间,我和鹏海好好说说,宝珠就让我来养吧,小琴不在了,我就是她妈妈!”

夏木繁还没回话,门口传来动静,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夏木繁和梅玉东,他愣了一下:“家里来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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