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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事麻利,算账、杀鸡两不误,杀完鸡之后将血水冲得干干净净,生意明显要比左右两档更好。

夏木繁拉了拉孙羡兵,指向黎艳玲:“去她家买吧。”

孙羡兵立马点头:“行。”

谭义坤将鸡往笼子里一放,赶紧拉住孙羡兵:“喂喂喂,我给你算便宜一点,行不行?”

夏木繁停下脚步,看一眼黎艳玲,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她长得好看,摊子也干净些。”两个摊位挨得近,知根知底,想要知道些内幕,挑起矛盾是最好的办法。

谭义坤斜了黎艳玲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好看能当饭吃?她家卖鸡卖得贵,人品还不好,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千万别上她的当。”

黎艳玲听到谭义坤的话,气愤愤将刀往砧板上一砍,冲到摊位前,双手插腰破口大骂起来:“哪来的红眼病,看我生意好就瞎叫唤!我卖的鸡价廉物美,人人喜欢,哪像你,洋鸡冒充土鸡,专门骗不懂的小年轻!”

谭义坤被激怒,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一天到晚往家里带野男人,还敢骂老子!不要以为你胸长得大就不得了,老子做生意的时候你还穿开档裤嘞,狂什么狂?”

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黎艳玲气得一张脸绯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野男人?这么诬蔑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谭义坤“啧啧”两声,色迷迷地上下扫了她一眼:“老子看你那浪劲儿,就知道屋里没少男人……”

黎艳珍人虽泼辣,但到底是女人,骂不出下流话,争吵落了下风。

紧挨着黎艳玲摊位的老关闷着头剁鸡,眼风都没给一个,仿佛没有听见他们争吵。

看热闹的人群越围越多,众人纷纷好言相劝。

“艳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谭老板,好男不和女斗。”

“都少说几句,和气生财嘛。”

在众人的劝说声里,黎艳玲与谭义坤同时转过头,发出一声“呸!”暂时歇战。

夏木繁与孙羡兵对视一眼,退出人群。

回到车上,孙羡兵问:“你看出点什么了?”

夏木繁说:“好好查一查黎艳玲,她有可能认得吴大猛,刘爱珍应该就是从她手里买的鸡,说不定就是她从中传递消息。”

孙羡兵用心向她讨教:“小夏,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木繁努力将看到的线索拼凑起来:“对比三家卖鸡的,黎艳玲的摊位最干净、顾客最多,可见她是个勤快利索人。”

孙羡兵点头:“对。然后呢?”

夏木繁继续分析:“她性格火爆,性子直,有脾气就发。”

孙羡兵很捧场,继续点头:“对。”

“吴大猛潜逃十年,昔日狐朋狗友进了监狱,亲人都不与吴家来往,哪里还能在荟市找到信得过的人给他父母传递消息?

谭义坤看到同行抢生意就破口大骂,小肚鸡肠、见不得旁人比他好,这样的人连‘义气’二字都不晓得怎么写,不可能帮吴大猛传话。

老吴年纪大了胆子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冒着坐牢的风险去帮一个通缉犯。

倒是黎艳玲,热心快肠、爽利大方,如果与吴大猛是老相识,有可能念旧情帮吴大猛一把。”

听完夏木繁的分析,孙羡兵一拍大腿:“有道理!明明我们俩一起去的菜场,怎么这些我都没看出来呢?”

夏木繁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有了更多的压力。

遇到的案子越多、越难、越复杂,她需要自圆其说的地方就会越多。能听到动物心声的能力不能宣于口,只有犯罪心理学这一理论基础远远不够,还需要在观察力、逻辑推理上下功夫。

时间来到三天后。

腊月二十。

朔风呼啸,天寒地冻。

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也抵挡不住这股寒冷。

夏木繁缩在车上,搓着手看向窗外。

街道冷清、行人稀少。

这么冷的天,患有类风湿关节炎的刘爱珍会出门吗?

“滋……滋……”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报告,刘爱珍出门了。”

虞敬转过头来,兴奋地叫了一声:“来了!”

孙羡兵也难掩激动,捏着拳头:“小夏,你的判断是对的,刘爱珍真的出门了。”

类风湿关节炎是免疫性疾病,关节僵硬肿胀,遇到天气寒冷更是苦不堪言。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刘爱珍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滋……滋……”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声音。

“报告,刘爱珍挎着菜篮,前进路方向。”

夏木繁坐直身体,看向路口。

一道蹒跚身影出现在眼前。

刘爱珍裹着条暗红色旧围巾,将头颈护住,花白的头发被风扬起,苍老的脸庞却透着股喜气。

这么多年没有看到儿子,她一定很想念。

即使人人喊打,在刘爱珍心目中,依然是舍不下的骨肉血亲。

“报告,刘爱珍来到黎二摊位。”

一共三个卖鸡的,黎艳玲在第二个,被警方简称为黎二。

夏木繁目光炯炯,盯着对讲机,屏息凝神,听着警方传递来的消息。

“她们在说话。”

“声音太低,听不清楚。”

“刘爱珍离开菜场,往枫杨路方向走去。”

菜场位于前进路以西、枫杨路以东,刘爱珍现在往枫杨路而去,吴大猛可能就在那里等待。

枫杨路驻守的警察接到命令,枪支上膛,全都紧张起来。

吴大猛有枪,必须速战速决。

这一次如果让他跑掉,恐怕再难寻到他踪迹。

主持抓捕行动的岳渊早就下了死命令:一经发现,即刻抓捕,生死不论。

吴大猛在哪里?

他带了枪吗?

还有没有其他团伙成员?

——无数疑问涌上脑海,夏木繁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枫杨路两侧种满枫树与杨树,黄叶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刘爱珍双膝关节僵硬,走路姿势有些奇怪,时不时嘴角抽搐一下,表情看着很痛苦。可当她看到这辆汽车时,眼中绽放出灿烂的光彩,嘴唇开始哆嗦。

以往熟悉的警察都不在附近晃悠,往年一到腊月就紧绷的氛围变了,刘爱珍心中暗自欢喜。打铁巷要拆迁,政府忙着勘测调查、招商引资,早就忘记了十年前的杀警案吧?

只要警察忘记了这件事,那她就能见到儿子了。

这么多年没见,儿子还一直牵挂着爸妈,这让刘爱珍心里暖暖的。她和老伴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在死之前见见儿子,听他喊一声妈,知道他过得很好,她就满足了。

哪怕再十恶不赦,那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儿子啊。

刘爱珍慢慢向汽车靠近。

汽车车窗渐渐摇下,露出一张肥胖的脸庞。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中年男人,头顶已经全秃,脸颊满是横肉,三层下巴,一双眼睛被挤成两条细缝。

刘爱珍愣在当场,没有上前。

不对,这不是她儿子。

她的儿子头发茂密、相貌堂堂、五官端正,年轻时追求者不少。即使后来走上犯罪道路,身边依然女人不断。

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秃顶胖子。

胖子眼中蓄满泪水,声音颤抖,喊了一声:“妈——”

这熟悉的呼唤,牵动刘爱珍的慈母心肠,泪水纷纷落下。

刘爱珍顾不得膝盖疼痛,疾步上前,攀住车窗,颤声道:“大猛啊,你怎么——”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十年了。

十年光阴过去,刘爱珍已经苍老,她的儿子完全变了模样。

即使是母子相见,都没办法一眼认出。

听到这一声“大猛”,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警察,终于确认这个开桑塔纳的胖子,正是潜逃十年的吴大猛!

对讲机里,传来各项指令。

“枫杨路,黑色桑塔纳,车牌****”

“驾驶人,吴大猛。”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

“开始行动——”

汽车油门轰响。

五辆汽车从枫杨路两端出发,向黑色桑塔纳包抄而来。

“妈,我走了!”

吴大猛听到异响,脸色大变,将一个袋子塞到刘爱珍手里,迅速启动车辆逃离。

刘爱珍呆呆站在原地,白发被风扬起。

寒意,从头顶传到脚底。

不是说警察没有再盯着了吗?怎么……

十年过去,吴大猛依然凶悍。

硬生生从警车中杀出条血路。

虞敬坐在车中,听着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汇报。

“他跑了!”

“上了发展大道。”

“前进路方向,前进路方向!”

公安局一共出动五辆车,全都开往枫杨路堵人,此刻前进路上只剩下虞敬这一辆车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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