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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冲进了烟囱。

波浪冲击着墙壁,水面一点点上涨,即便这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水缸,也无法承载贝加尔湖灌进来的湖水。

史蒂夫的脚底感受到了凉意,水面没过脚背,渐渐爬上膝头。

他会游泳,但可怕的不是湖水,而是它所带走的温度。史蒂夫的呼吸变成白色,手指变得僵硬,他的指节无法张开,只是在用固定的形状勾住梯子。

艾彼的感受并不比他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减慢速度,她希望自己没有。手脚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而她甚至庆幸这一点。

一种庞大的,仿佛海浪回声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水从天边倾倒。

贝加尔湖淹没了整片基地。

它填满了所有沟壑,冲走了一切能动的东西。

艾彼随着水流打转。她屏息凝气,做不被淹死的努力。

片刻后,奔涌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

艾彼憋着气向上游动,在冒出水面的那一刻大口呼吸。灰色的天空像是映衬雪地的镜子,艾彼发现自己被冲到了湖边,一些古老的松树在视野附近歪倒。

一颗金色的头冒出了水面。

史蒂夫的蓝眼睛在蓝色的湖水上睁开。

他们第一时间看到彼此,不由得在刺骨的寒冷中相视一笑。

他们太幸运了,这样都没有被冲散。

看来,史蒂夫注定要履行他对艾彼的承诺。

在冰水中待的时间久一点, 身体就不觉得冷了,但体温毫无疑问地在丢失。

两人向着岸边游去,阳光从暗淡的云隙中透出一丝光亮, 照在雪地上。

幸而湖畔并没有真的下雪, “烟囱”中的雪花只是风吹进去的地面积雪。然而,艾彼和史蒂夫必须尽快调整自己的情况, 否则一定会冻僵在雪地里。

艾彼一上岸,就迅速地脱掉外衣,趁衣裤还没有冻成冰块之前用力拧掉湖水。

她冻得牙齿打颤:“快、快点,生火。”

史蒂夫也已经冻得肤色惨惨白,血管呈现出青青紫紫的颜色, 但他的制服防水, 已经在树林里捡起了树枝,艾彼重新套上衣服后跑到他身边。

一分钟之后,一个小火堆被打火机点燃。

林中倒塌的树干刚好可以用来避风,史蒂夫将两根巨木摆成夹角, 艾彼折下相对干燥的树枝, 扔进小火堆。

火渐渐旺了,迅速驱散了身体正面的寒意。

艾彼的打底长袖是速干的, 热源保证后就把外衣脱下来放在火边烘烤。其他物品大多防水,她把通手机拿出来,森林里没有信号, 但是联盟的通讯是畅通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 确保机器完好,就放回口袋。史蒂夫坐在雪地里烤火, 没有太大反应。

但艾彼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不希望被带走, 他就像是在脸上写着自己的目标清晰坚定, 不可能被动摇。

艾彼决定尊重他,但总得有个理由。

“所以,你是怎么来到现代的?”她问。

她笃定了他就是上世纪的史蒂夫,他和佐拉的对话,他的性格和行为,答案是非常明显的——美国队长从二战穿越到了现代。

史蒂夫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从何处说起。

“我被冻在了北极的冰层里。”他最终开口说,“也许是强化血清的作用,寒冷没有让我死去,反而保住了我的性命。”

艾彼默默看着他,做一个耐心的听众。

他的眼睛低垂着,金色睫毛一动不动,不经意间就会看成积雪上的一抹微光。

“我在神盾局塑造的40年代病房中醒来,收音机里播放着错误的内容,一个女军人推门走进来,平静地对我说话,就好像她早就知道我醒了一样。

“我听到她努力隐藏的激烈心跳,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激动还是撒谎。那个时候我只有一种感觉——太奇怪了。

”就好像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收音机是假的,窗户是假的,阳光是假的,病房是假的,眼前的军人也是假的。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而且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我。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他举例说。

艾彼意外地:“你还看了电影?”

史蒂夫笑了一下。

“不止是电影,我还买了一本教人电子绘画的杂志呢。”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抠图、蒙版之类的术语,但他知道了电子绘图在屏幕上会有色差这件事。

史蒂夫很高兴手绘还没有被淘汰。

艾彼看起来很好奇他的这部分生活。

于是史蒂夫继续说:

“我跑到时代广场,靠着人流甩脱特工,拿了、咳,偷了几件衣服伪装自己。后来在一家餐馆打工,通过餐馆我把自己介绍到了一家农场,那里人口更稀疏,更不容易被发现。

”但我们每周都要进城送货,我在每个餐馆都有自己的‘线人’,人们不会在意农场的搬运工为什么是个全身肌肉的金发小子,也不会特意拉住厨房后门的杂工查看他的面容。我在那段时间适应了现代社会。

“佩吉知道我逃走了,她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密语发出信息,希望我能去见她。

“她虽然是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但已经卸任很久。我没有想到她还活着,因为我的父母和朋友都已经……而佩吉的信息处于保密状态,如果不是她主动联系我,我不会知道她还在。”

艾彼听到这里点点头:“所以你去见她了。”

就算明明知道这有可能是神盾局的圈套。

“我去了,”史蒂夫笑着说,“而且很庆幸自己去了,那是我们最后的见面机会。”

艾彼再次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想法。

史蒂夫继续说:“我去见了佩吉,把我对神盾局的感觉说了出来,谁知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低落地说:“也许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她,都把她的话当作是老阿兹海默症的胡言乱语。”

艾彼皱起眉:“所以她早就知道神盾局是九头蛇?”

史蒂夫摇摇头:“她是被隐瞒最深的人,但她察觉了。然而已经太晚了,她很虚弱,没有力气帮我太多。我想救她出去,可她需要一直待在病房里……”

火焰渐渐弱了,史蒂夫掰断手里的树枝,将它们扔进火里。

“我能信任你吗?”他突然问。

艾彼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那只能由你来决定。”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灵,他是那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觉的人,当他觉得对的时候,没有人能告诉他那是错的。

所以他笑了笑,告诉艾彼一些细节。

“佩吉即便不在神盾局,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她告诉我,九头蛇拿到了我的血液,在执行一个计划。”

艾彼不由自主地跟着说:“克隆计划!”

史蒂夫点点头:“是的,在拥有我的血液后,他们可以完全克隆我了。美国队长从那以后起,就不再代表我,而是代表着九头蛇的阴谋。”

“佩吉告诉我,要想彻底瓦解九头蛇,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死九头蛇的办法,唯有他们内部互相攻歼才是最全面的。

“九头蛇的史蒂夫·罗杰斯可以冒充我,那么我也可以冒充九头蛇。我知道他们不会信任我,但‘我’在九头蛇里拥有权力。”

史蒂夫感到好笑似的摇了摇头。然而不得不说,使唤九头蛇特工的感觉还挺好的……

“她竟然想出这么危险的计划……”艾彼思索着说,“为什么不让她在神盾局的人脉去做这件事呢?”

毕竟,神盾局也已经被吸纳成了九头蛇的一部分。

史蒂夫摇摇头:“神盾局只是蜥蜴的尾巴,是会最先被舍弃的部分。只有对他们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才能牢牢吸在他们身上。”

数十年来掌控强化血清的夙愿终于实现,九头蛇会把史蒂夫利用到最后一刻、利用到不得不舍弃为止,这反过来,就给了史蒂夫机会。

“但你是怎么融入进去的?难道他们不会对多出一个九头蛇队长感到奇怪吗?”

史蒂夫有点难以启齿:“我把一个九头蛇队长冻在冷库里了。”

“?”艾彼想不到会是这种答案。

“咳,因为我们送肉给一家商场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管理有很多漏洞,所以当我打败一个九头蛇队长,并换上他的衣服后,就想着……那里应该是能让他活着又不至于乱跑的地方。”

“至于怎么融入的,你也许知道,九头蛇会对人洗脑。”他看向艾彼。

艾彼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九头蛇对一些遗传学、脑部“科学”的研究显然处于世界前列,这都帮助它们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组织凝聚力。

当你的身体与思想都来自于一个组织的时候,你就很难脱离它而存在了。

“我也会被定期洗脑,”史蒂夫说,“所以他们很少怀疑我,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洗脑技术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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